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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.第四十一束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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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姨有个跟宁思年龄相仿的女儿, 大抵是这个原因, 在对待宁思时,她常常也是关怀备至。

    虽说两人相处的时间不过才半个月不到, 但就连宁思这种在感情上有些寡淡的人,除了最开始标准的尊重跟礼貌外, 渐渐也与她多了一份亲近。

    而现如今看着对方短短百日不到, 再见面就成了这幅瘦骨嶙峋的模样,半靠在枕头上,连说句话都吃力……宁思的心里很不好受,因为终于迎来放假而高涨了一天的好情绪, 瞬间被冲淡。

    心里头像是多了一只手, 抓了又松,松开的下一秒,心脏却被更用力地掐紧。

    即便宁思对张姨的情况毫不知情, 只是也能从她身上看出她的情况不客观。对方的精神明显是支撑得勉强,宁思识趣,没跟陆景和在病房里叨扰太久。

    从里头走出来, 不知是心理原因,亦或是饭点到了走廊间来往的人就少了,总觉得住院部比半个小时她来之时空荡了许多, 整个环境与医院这个词带给人的感觉氛围相符。

    冷清、死寂。

    一路往食堂去, 陆景和一边细细给宁思解释张姨的情况。

    其实不用他讲, 宁思在病房里时就隐隐猜测到了张姨变成这幅样子的原因, 估计是跟骨癌脱不了关系。果不其然, 眼下陆景和一字一句吐出口的话,无一不在印证着她的猜想。

    癌症这种东西本来就玄乎。

    早些年张姨乳腺癌手术出院的同时,就有被提醒,接下来的这五年都有可能复发,切不可掉以轻心。张姨也有每年来检查,由术后两年的每三月一次,到之后的4-6个月一回。

    万万没想到,在即将逃离这个五年桎梏之际,癌细胞转移的噩耗来得猝不及防。而更加措手不及的应该是这一回。

    病人的家事不好多加讨论,陆景和当时在了解病因的时候,对方几人眼神躲闪,他不好刨根问底。只大概清楚是他们家生意出了变故,从而导致张姨长时间的情绪问题。

    又一时气急攻心,等状况严重了再送来医院,已经是十分不乐观,甚至是有心无力,毕竟在这个时代,癌症的攻克上,还是有一定的难度。

    陆景和看着自己身侧,同自己肩并肩走着,一直在听却又一言不发的宁思,无声叹息。

    张姨现在的状态已经是说不准哪一天就突然离去,要不要告诉宁思张姨的事情,陆景和也纠结了好久才下的决定。

    带她过来之前就有想到她会因此心情不好,但即使做好了要怎么安慰她的准备,事到临头,还是觉得,在无能为力面前,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的,尤其是死亡。

    电梯门缓缓而开,宁思还在缓和情绪,见电梯门一开就自行走进去,转了身才发现一直走在自己身边的人没有跟进来。她摁着开门键,惊讶问柱在门外一动不动,只光顾着盯着她看的男人:“你不进来吗?”

    陆景和抿抿唇,蹙着眉像是在懊恼:“我以为你在哭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啊,”宁思费解于他怎么突然会有这个结论,“就是心情不好而已,哪这么容易哭,又不是小姑娘了……你快进来呀!”

    陆景和听到她的催促迈步进去,站在宁思的左后侧,回过身一垂眼就看到她埋着脑袋正在按关门键。

    方才她也是这么一个动作,脑袋半低,在他的角度看过去,正好是被垂下来的头发挡住大半张脸。看不清她的模样,她又一声不吭,才以为她在哭。

    陆景和微扬起了唇,将手心覆在宁思的发旋位置,手指动了动,有些无奈道:“可不就是个小姑娘嘛。”

    宁思往后退了一小步,让出位置免得等会有人进来她堵在门口会不方便。听到他的感慨,斜瞥了他一眼,低着头嘟喃道:“哪里小了,都快26了……”

    似不爽又似抱怨。

    陆景和哭笑不得。

    -

    猛然得知张姨的现状,即使不至于心情糟糕到一句话都不想说,但确实是没什么胃口吃饭就是了。宁思随意吃了点东西垫垫肚子就放下筷子,陆景和见此难免担忧,索性也不吃太多,决意一会儿带她去附近一所中学后面的小吃街走走。

    宁母这段时间在家养腿,整日百无聊赖,之前是都有在上班没空,现在闲下来了,不知怎么的就认识了一大堆牌友。

    一群妇女聚在一起搓麻将的力量可谓是不容小觑,宁母总给人一种是前半生牌瘾被压制得厉害的错觉,如今终于寻到了发泄之口,便一发不可收拾。

    宁思已经好几次被她那不靠谱的老娘交代晚饭自行解决,她则留在朋友家吃晚饭。只是听着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的“八万”、“一筒”、“胡啊”……宁思白眼都懒得翻,就知道她亲娘不回来吃饭的实际理由是什么。

    今晚同样也是这样,正好宁思也懒得交代自己今天有其他计划,免得还得千辛万苦找借口去糊弄。

    小吃街就在J市三中的隔壁街。

    三中有初中部跟高中部,现在的初一跟初二一般不实行晚修,两人去到时,还有许多穿着校服的小孩在各式的摊位里钻来钻去。于是他们这种成年人的到来,就显得格外突兀。

    在初中生们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中,宁思压抑的情绪被逐渐升起的尴尬占了大半,格格不入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自在。

    宁思忍不住偏头看向陆景和,只见他神情自若,仿佛丝毫没受到那些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的影响。她想开口的动作一顿,默默收回视线,也努力装作看不见周边窸窸窣窣的小动静,若无其事地跟着陆景和的脚步走。

    小吃街并不长,两人走得慢慢吞吞,陆景和时而低头跟宁思要吃什么。如此一来,不过百米长的街道,硬是被他们走出大街小巷的感觉。

    宁思一开始还在这种小孩子扎堆的地方放不开,到后面适应之后,反而是渐渐恢复了饥饿感。本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就嘴巴痒肚子又咕咕叫,晚饭那会是受情绪影响,才觉得吃不下东西,当下缓过来,闻着味儿就开始嘴馋。

    不过跟陆景和走在一起,总不好像大学那会,一手拿着章鱼小丸子,一手拽着烧烤,跟舍友一起不顾形象地边走边啃。所以即便是看到有想吃的,在陆景和问她时,也只是矜持地摇头。

    陆景和以为她仍是心情不佳,不忍强迫她,等到一条街快走到尽头了,前面有家虾仔云吞面,顺口提议了一句。

    没想到宁思应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家虾记云吞面算是老记号,开在这边十多年了,无论环境或是味道却是一如既往的好。两人走进去,点了两份招牌。

    店里人很多,除了有学生之外,也陆陆续续有跟他们一样的人进来。忙,店里的工作人员给他们添了茶水,下了单之后就没再理会他们,直到面做好被端上来。

    拿面过来的是一个年纪看上去挺大的老人家,手脚意外的灵活,托盘内整整两大碗面,依旧脚步稳健。从厨房走出到将托盘搁到他们桌上,面对的都是宁思,待到把第二份云吞面端到陆景和面前,这才认出了人。

    “小和?”老人家的语气充满不确定。

    陆景和正在处理一次性筷子,打算蹭掉木筷上的倒刺后递给宁思。听到这罕见的称呼,诧异的抬眼,看到来人是谁,开口时却没有多意外:“徐爷爷。”

    “诶!”对比起陆景和像极只是在路上偶然碰到长辈的淡定,被他唤作“徐爷爷”的人明显激动得多,说出的话饱含惊喜,“过来怎么不跟你徐老师说一声?”

    陆景和不大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:“没想打扰你们。”

    “这说的什么话……”徐爷爷看了宁思一眼,和蔼地朝她一笑,又转回到陆景和,寒暄了几句,便道,“我先去忙了,你们慢慢吃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眼看老人提着托盘离开,陆景和一回头就对上宁思睁得圆骨碌看着自己的眼睛,好笑地将手上的筷子送到她手里,给她解惑。

    J市的中学很多,但设在这一带的却是少,三中的师资、教学条件等都能算得上是优等,又加之就近原则,陆景和的初中就是在三中读的。而刚才他们口中的“徐老师”,是他初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。

    他是住宿生,每周五晚回家,徐老师知道他家的情况,也知道有时他父母一忙起来耽搁了,就会顾不上他的晚饭。所以偶尔周五放学之后会领他过来自家店里吃碗面,再顺带送他回去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他跟徐老师倒是比普通的师生关系要亲近得多。

    宁思起初只以为是三中离医院最近,所以才会被陆景和带过来,没想到这里头居然还藏了着类似于“小时候这个地方对我意义重大”的小故事……怪不得他从停车走进小吃街,到在面店里自行找到添加热水的地方,都熟门熟路,一看就十分熟悉的模样。

    经陆景和这么一说,宁思这会儿吃着面都会不自觉去留意身边经过的店员。陆景和瞧见她的小动作,无奈又失笑地解释:“前几年听说他带初三了,这会可能还在学校——”

    结果才这么说着,耳边就传来一把熟悉的嗓音,细听又比以前更添了几分中年人特有的沧桑:“小和?”

    陆景和声音被迫一断,等抬眼,对方已经到了他的面前。确认果真是他,喜上眉梢:“真的是你啊!我爸说的时候我还心想他是不是认错人。”

    “徐老师。”

    方才跟徐爷爷碰着面,陆景和就想到对方回后厨会告诉徐老师自己来了的消息,只是差不多十分钟过去了,依旧没人过来,他才产生了对方还在学校的猜想。

    将自己脚下一张空着的小凳子搬到徐老师腿后,陆景和跟小时候一样,尊敬地喊了他一声。

    徐老师明显是很高兴能碰到陆景和,毕竟当年陆景和就很得他的喜爱,性子乖巧聪明不爱说话,之后偶然了解到他家里情况的特殊,更是多了几分怜惜。

    他高中没有直升三中,后面这十多年来师生两人见面就少得可怜了,上一次见面好像还是五年前,他替母亲去医院拿药,与正好送病人出院回来的陆景和撞上。

    随意闲聊了几句,听陆景和说跟朋友到这边走走,徐老师这才在跟宁思含笑点头打过招呼后,再一次正视她。

    然后将刚才就在心底琢磨的问题顺其自然问出:“女朋友?”

    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误会他们了,宁思下意识看向陆景和,以前这种情形之下都是他来澄清的,只是这次只见他也是听到这三个字的问题后,望向自己。

    徐老师问的是她。

    宁思舔了舔唇,重新将自己的视线跟徐老师对上,正想着要怎么解释自己跟陆景和现在的关系,是以前的病人,还是说大学同学。嘴唇微张,就听到自己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口: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她心头蓦然一紧。

    徐老师还没循声从她脸上移开目光。

    不知怎么的,在对方的目光以及轻愣之下,宁思总觉得自己在听到他的否认时,心里忽的翻涌起了窘迫、丢脸、委屈……以往他都是这样的答案,但大概是听到他刚才讲的,眼前的这位徐老师在他的成长里,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。

    宁思尴尬地扯出一个礼貌的浅笑,正要自觉替陆景和将后面“只是普通朋友”这几个补充完整,就听到陆景和道——

    “现在还不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