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习尽欢歪着头想来想去, 大概猜到他说是当初在地下车库初次见面时, 自己身上穿得那件五颜六色的针织外套。
可是……
拜托，她的衣服是真的很绚丽缤纷好吗, 他发的照片就快变成黑白的了。
天空是发白的浅蓝色, 云朵看上去很低, 仿佛触手可得，懒洋洋地飘在一栋栋摩肩接踵的高楼身后。
一看就是就晚霞褪去之后才照的。
硬要说的话，最多就是大厦天际线后面有那么一线亮橙色。
她把图片点掉, 也不管有没有晚霞了, 单纯回答他的话。
【欢声笑语嘻嘻哈哈：是我那件针织外套吗？】
那边很快有了回复。
【利慎平：嗯。】
习尽欢发现他微信上回复的每句话都带着完整的标点, 感觉非常认真, 又有点严肃, 于是故意发了个表情包。
【欢声笑语嘻嘻哈哈：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.JPG】
【欢声笑语嘻嘻哈哈：我觉得我毛衣更好看】
不知是她的话让人无法反驳, 把天聊死了, 还是因为那个表情包, 利慎平没有再回复。
她无所谓地放下手机, 将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电脑上。
看了一会儿资料，习尽欢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。
利总走的时候不是说出差很忙, 暗示她不要找他吗？这会儿怎么有空给她发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啊。
“奇奇怪怪的。”
她撇了撇嘴, 继续做自己的事情。
床上的折叠小书桌上放着她的电脑，屏幕上显示着她最新的一份策划书。
原本习尽欢还打算今天趁着吃饭的时候再好好请教下利慎平, 结果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, 现在只好靠她自己了。
习尽欢捧着脸, 盯着电脑冥思苦想, 回味着他的话。
“有什么东西是我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卖得出去的呢？”她小声嘟囔。
昨天她想的答案是乌梅汤。
但说实话，乌梅汤也不算是特别罕见的饮品。
何况她做的乌梅汤最麻烦的地方在于保存方法上，要是出一点像中午这样的突发事件，那到时候就完全没办法及时处理订单了。
她异想天开起来，要是有人买她的独家储存秘方就好了。
可这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谁会买啊，就算有人要买姨妈肯定也不同意。
她丧气地向后一倒，仰躺着在床上摆了个大字，望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。
“赚钱好难啊……啊！”
哀嚎到一半，习尽欢猛地翻身坐起来。
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啊！
开始她只想到了利用网络订单，可那毕竟也是实体买卖，人力物力时间精力，投入的成本高不说还面临着同行业的竞争。
可要是不走实体呢？那这方面的障碍不是迎刃而解了吗！
“啊啊啊！”习尽欢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。
她连忙摸出手机，给赵心蕾发了条微信过去。
【欢声笑语嘻嘻哈哈：心蕾！我要当网红！】
*** ***
“当网红？”
第二天是周末，赵心蕾一大早就来接习尽欢。
她开车去了市区的商场，拉着习尽欢去逛街，一边停车一边问她详情，“你是说做那种美食博主吗？”
“对啊。”习尽欢解开安全带，打开车门跟着一起下了车。
赵心蕾拗不过家里，下午要去相亲，拉着习尽欢来壮胆，顺便去逛逛街。
锁好车，她挽住习尽欢往商场的直升电梯间走，“美食博主有很多啊，你想做哪种啊？”
赵心蕾身为传媒界从业者，对这方面很了解，“直播那种吗？现在搞直播的确实蛮火的。”
习尽欢昨晚上研究了半天，初步有两个计划，“不是真直播那种，真直播我怕太紧张了会出错，而且一顿饭至少要做半个到一个小时吧，哪有这么多人看啊，我想做那种小视频的。”
“哎哎哎，做直播可以的，半个小时算什么，时间再长都有人看！”赵心蕾认真说，“之前我们做专访，对象是一个搞直播的男生，才19岁，你猜他直播什么？”
习尽欢哪儿猜得到，“什么？”
“直播写作业！厉不厉害？”赵心蕾笑起来，白净圆润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，“人家一句话不说，天天直播刷题，《五年高考三年模拟》做起来唰唰唰的，去年高考上了南大金融系，又继续直播刷大学作业。脸都不露下每个月净赚七位数！”
“七位数？？”习尽欢吓了一跳，扳着手指数，“个十百千万十万百、百万啊？一个月啊？”
“对啊，不过应该也是最近才有这么多，之前名气不大的时候肯定没有。”
习尽欢无比羡慕，“感觉自己给母校丢脸了，我们就是那种拉低南大平均工资线的人吧？”
“哈哈哈哈！不会的，我们班还有人创业失败出去躲债的呢。”赵心蕾跟她同寝不同班。
“百万我就不奢望了，”习尽欢笑着说，“让我年收入翻两番我就满足了。”
“那你到底准备做什么啊？”
“小视频，还有微博博主。”
昨晚上习尽欢认认真真地把形式分析了一通，现在的年轻人虽然平时不喜欢自己做饭，都习惯了叫外卖，但是对于美食的追求并不低。
她曾经看到过一种说法。
说是人的基本欲望是由食欲忄生欲和睡觉的欲望构成的，三者中能满足两样，一个人的生活就能达到基本平衡。要是两样都不能被满足，那么剩下的那一样就会处于过度需求当中。
就好比，那些工作繁忙的单身人士，没有夜生活，又缺乏睡眠，那么就会在食欲上找补回来，经常用大餐奖励自己，或者是偏爱高热高糖的垃圾食品。
习尽欢回忆起自己工作之后，每当年关开始和会计一起算全公司的年终奖，忙得天天加班的时候，好像确实是特别喜欢吃大餐。这么一品，她觉得这种说法挺有道理的，也符合马斯洛需求原理。
“所以，我想的就是当一个美食博主，贩卖美味，同时也贩卖一个美好生活的氛围，让所有看了视频的人都觉得——哇，那好好吃！哇，好感动！”
她信心满满地给赵心蕾分享自己的规划蓝图。
赵心蕾咯咯笑，“尽欢，你说的那是午夜食堂和中华小当家吧！”
“反正就是这个意思。”习尽欢放下上下挥舞的手，重新挽住她的胳膊，“你在这方面比我在行，你帮我想想，我到时候怎么布置拍摄现场比较有这种感觉？”
赵心蕾很干脆，“行，咱们一会儿喝完茶就去逛家居店！”
*** ***
下午茶就在商场顶楼的一个高级茶餐厅。
两个人逛了街携手上楼。
赵心蕾家里经商，父母年轻的时候忙于生意疏于陪她，现在年纪大了难免对她心怀愧疚，基本上对她是有求必应。
她不想接管家族生意，家里也由着她，暂时不想谈恋爱结婚，家里也由着她。
要不是带大她的外婆前阵子摔了一跤，觉得自己年纪大了，想看着孙女儿早点成家，赵家父母也不会安排她来相亲。
赵心蕾性子软，对相亲倒不是很排斥，就当是多交了一个朋友。只是她怕两个陌生人在一起尴尬，于是拉着习尽欢一起来，让对方也再带个朋友，四个人热闹一点。
她们到的时候，对方也已经到了。
两个小伙子长得都还挺好看的，是那种干干净净会收拾会打扮的好看。
跟赵心蕾相亲的那个叫唐云雷，是个海龟，现在在帮家里做事，大家听完对方介绍，连声说有缘分，名字里都有一个lei字。
可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来相亲，还有些拘谨，很快就冷场了。
唐云雷带来的那个朋友叫大鹏，长得也挺像大鹏的，性格开朗很健谈，一直在活跃气氛，也不忘照顾习尽欢。
“习小姐你这个姓挺少见的啊。”大鹏说。
习尽欢抿了口茶，笑了笑：“是啊，可惜跟大大八竿子达不到一起。”
“哎，很多人第一次见面都这么说吧？”
“也不是。”习尽欢想了想，半开玩笑地自黑，“也有人说我厉害，姓习可惜了，应该姓刁。”
几个人哈哈地笑了起来。
习尽欢把话题又绕回到了赵心蕾身上：“还是心蕾个性好，以前大学的时候我们都喜欢跟她一起玩。”
于是四个人又说起了大学的事情。
听到她们俩是南兴大学的，大鹏一击掌，高兴地说：“我也是南大的，我南大法律系。”他指了指自家哥们，“这家伙就牛逼了，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计算机系的。”
“哇。”两个小姑娘很给面子。
唐云雷说：“除了累也没什么了，还是国内读大学好玩。”
“国内读书也很累的”赵心蕾觉得这话不中听，软绵绵地反驳他，“我们南大也是精英教育的。”
“不是不是，我不是这个意思，”唐云雷连忙解释，“我是真羡慕，我读大学那会儿都是一个人，还挺寂寞的，不像大鹏，每次都是呼朋唤友一群人。”
“哪有什么啊，还不都是一群单身狗的狂欢。”大鹏不以为然，抬手扶眼镜又提议，“哎，说到玩，要不咱们下周去海边烧烤吧？”
“行啊。”唐云雷很高兴，“我有烧烤架，我带上。”
大鹏显然比他会玩，“用不着，海边有准备好的，菜也可以提前请人备好。”
唐云雷问赵心蕾，“那心蕾你们下周有空吗？”
赵心蕾略带歉意，“我们最近年终了有点忙，我还不知周末要不要加班。”她倒不是推辞，“要不这样吧，我下周确定了咱们再联系？”
“没问题！那到时候尽欢一起吧。”
习尽欢看了看赵心蕾，见她也一脸期待，从善如流地说：“行，看心蕾的时间吧。”
*** ***
一顿下午茶吃得还算融洽，唐云雷他们顺势邀请两个人继续吃完晚餐。
赵心蕾说两个人还有事，几个人相互加了微信也就算了。
她开车去了城南的宜家，准备陪习尽欢选一些拍视频的小道具。
南兴在南越江的区位中心，又是一线大城市，人多车多，一到周末，出城去附近小城度假的车就把路给堵死了。
她们俩堵在路上都快半个小时了，才从市中心出来。
习尽欢坐在副驾上，一边拼命关注微博上的美食达人，一边跟赵心蕾八卦，“怎么样，看上没有？”
“你说唐云雷啊？”赵心蕾大大咧咧地，“才见第一次面能看出什么来。”
“那怎么看不出来了，”习尽欢说，“一见钟情啊。好多人不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看中对方了吗？”
她握着手机转过来，对着赵心蕾，“你就说我和周远航吧……呸，这也不是什么好例子。”她又转了过去，“哎，算了，我在这方面是反面教材，没什么意见可供你参考的。”
她和周远航在人才市场一见钟情，相恋三年，赵心蕾都一直是见证人。
谁也没想到发生这种事。
赵心蕾柔声安慰她，“这也不怪咱们，还是怪当初太年轻，是人是狗看不清。”
习尽欢哈哈笑，岔开话题，“哎，你说我怎么就想不出这种网上的经典语录啊。”
“哎，也是哈，”赵心蕾被她一说，倒想起来了，“你想是做菜的时候加点这种段子，保证火，火了也可以不用做菜了，写段子就行。”
“那还是算了，这也不是我擅长的。”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。
车子堵在路上一动不动，赵心蕾索性挂了空挡，拉起手刹，有些异想天开地说：“尽欢，你说周远航为了钱，怎么不来勾搭我啊，我也挺有钱的啊。”
习尽欢嗤地一声笑了，“你？你个傻白甜，勾搭了你也发现不出来。”
“……感觉你并不是在夸我。”赵心蕾扁了扁嘴，“我妈也这么说的。”
她叹了口气，“哎，你说人为什么要结婚呢？我妈说我不靠家里相亲、帮我看着点，怕是要被外面的人吃得骨头都不剩。”
习尽欢对这点倒是很认同，“阿姨说的也没错。”
赵心蕾沉吟，带着几分试探，“那尽欢，你最近还会谈恋爱吗？”
“我？”习尽欢摇了摇头，“不了吧。”
“那我可怎么办，你这么勇敢都觉得受伤，我怕我遇见周远航那种人真的就被吃干抹净了。”
习尽欢啼笑皆非，放下手机轻轻地掐了她一把，“小姐，吃干抹净这个词不是用在这里的你知道吗！”
“哈哈哈，对哦。”赵心蕾笑着眯了眯眼。
顿了顿，习尽欢又捧起了手机，淡淡地说，“其实也不是因为怕受伤了，碰到这种人只能当被狗咬了，我要是老去想为什么，那就走不出来了。我现在吧，就是觉得……”
“觉得什么？”
她抿了抿唇，斟酌着措辞，“平心而论，经过这件事情要说没点后遗症那是假的，我现在吧，就是觉得爱情在现实面前挺脆弱的。”
习尽欢锁了手机屏幕，看着车前一排排闪烁着的红色尾灯。
这个城市很大，可也很小，小到容不下她有个自己的家。
“也不是说愤世嫉俗或者其他什么的，我就是简单地不想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了，我想要变得更强大一些。”
她望着车外，语气语气淡淡的。
“如果以后还能遇上喜欢的人，无论是相聚还是分散，我都希望是因为两个人本身的关系，而不是外界因素。”
手臂上忽然多出来一只手，习尽欢偏头一看。
赵心蕾笑眯眯的，少女漫画似的握拳给她打气：“一定可以的！尽欢，我一直觉得在我认识的人里，你是最坚强最勇敢最棒的！”
习尽欢愣了下，明明很想笑，最后还是被感动了。
“——滴滴。”后面的车对着她们按起了喇叭。
赵心蕾回过头看到前面的车慢慢开始往前移动。她放下手刹，一边起步一边说：“咱们今天去买东西，明天就拍起来，我一定让你成为最红的网红！”
习尽欢扑哧一下笑了。
虽然爱情没了，可友情一直都在。
这感觉，真好。
*** ***
第二天，习尽欢起了个大早。
家里的厨房很小，东西又陈旧，不管是拍照还是摄像都不好看，她没办法，只好把战场转移到了客厅的餐桌上。
她把昨天三件套小菜板，一套造型别致的白瓷盘，还有两束干花都拿了出来，先给餐桌换上了小清晰的英式格子桌布，再把这些道具都一一放了上去。
今天第一道菜，她准备试试水，先用家里有的材料，做一顿辣子鸡丁。
“——咚咚。”门口响起了敲门声。
习尽欢把鸡肉放到一边，关上冰箱门，扬声回道：“来啦。”
大门一开，是赵心蕾，脖子上挂着一台单反，手上还拿三脚架。
赵心蕾做的是采编，能写会拍。这一次她先帮习尽欢拍照做视频，等以后再慢慢教她自己做。
“你来得好早啊。”习尽欢拉开门，“快进来。”
“早起的鸟儿有虫吃！”赵心蕾元气满满的，“快开始，早上的光感觉最幸福的。”
“行！”
习尽欢拉她去了餐桌，穿上围裙，摆开了架势。
她做，赵心蕾拍。两个人忙活了大半天，拍好了一个短视频，又做好了一组微博长图。
习尽欢一边检查图片里有没有错别字，一边说：“你看我ID，格子间的小厨娘，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赵心蕾正在收器材，一听马上反驳：“不行，你这个名字太土了，谁会看啊，换一个换一个。”
“我觉得不土啊，”习尽欢说，“言简意赅。”
“这事儿你还真得听我的。”赵心蕾想了半天，拍手说，“有了有了，就叫办公室的大蜜蜜！”
“什么鬼，”习尽欢嫌弃，“我怎么觉得听起来那么不正经呢？”
“你就相信我吧，快把名字改了！”
“……行吧，”她答得很勉强，在手机上捣鼓了一下，“哎，不行啊，一般人只能改一次名字，我微博没法儿改名字。”
“那你就充、会、员！”赵心蕾难得这样强势坚持，“快充快充，我给你说，办公室这个词很多人搜的，搞不好就看到你了，格子间都过气八百年了你知道吗，又不是《杜拉拉升职记》，还有啊，大蜜蜜碰瓷知道吗，很容易火的。”
习尽欢听她这么说觉得也有道理，冲了会员，就把名字改了，然后把一组照片发了出去，又去注册了一个直播号，把自己的小视频也发了上去。
视频上载完成，跳出一个对话框。
【是否分享到您的朋友圈？】
习尽欢想了想，反正朋友圈也没什么外人了，能多一条宣传的途径也是好事。
她麻利地点击了同意。
*** ***
新加坡，金沙酒店，会议室。
办公室里没有开灯，一屋子大佬都看着投影幕上的PPT，听工作人员汇报情况。
坐在主位上的利慎平认真地听着，不时记录下要点。桌上的手机震了震，他扫了一眼，没有动。
似想到了什么，过了片刻，利慎平不动神色地抬手划开屏幕。
他的目光越过上面的新消息，落在没有删除的那个对话框上。
上面还停留在前两天的对话。
利慎平想了想，发觉要是不见面的话，好像很难不惊扰地，找到共同话题。
他默默地点开了那个头像，屏幕闪烁了一下，更新出最近的朋友圈。
【尽欢：做了一个小视频，请大家多多捧场，帮忙宣传一下哦[飞吻]】
利慎平略微好奇，点开了视频，会议室网络效果非常好，手机立马传出了一阵鬼畜的背景音乐。
一屋子与会人员纷纷侧目。
“利总？”新方老总以为他有什么事要吩咐，回首问，“需要暂停吗？”
利慎平手上一顿，关掉视频，镇定如常地说：“很抱歉，请继续。”
新方老总点点头，扬了扬手：“没事，继续讲。”
站在台上的工作人员得令，重新拿起红外线笔，继续汇报。
利慎平关掉手机的声音，重新点开始小视频。
视频不长，只有五分钟。
没了声音，只能看见习尽欢穿着围裙在做菜。镜头切到她的胸下，集中在手上动作，并没有露出她的脸。
利慎平的长指在会议桌上轮流敲过，退出视频，把朋友圈截了个图，发给秘书，打字吩咐。
【利慎平：去找一下这个账号，帮忙宣传下视频。】
秘书见他的眼神示意，低头查看手机。
利慎平在开会的时候非常专注，秘书没想到他今天会失态。事出反常必有妖，秘书愈加慎重，连忙回复好的。
利慎平想了想，又打字道。
【利慎平：隐秘一点，不要太刻意了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