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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4.国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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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大驸马举起偃月杆朝高台挥了一挥, 感受到他的动作,其他几个人也停下来, 手里握着马缰,笑着看向高台。

    屏风后的立刻一阵打趣,新安公主绷着脸, 佯装镇定,但耳尖还是不知不觉红了。新安瞥了眼偷笑的容珂,脸上越发挂不住, 只好嗔怪地埋怨驸马:“多大的人了, 还和这些少年郎争气, 也不怕别人看笑话。”

    “这话可太冤枉了, 我都忍不住要替姑父叫屈。”容珂说, “姑父上场前都忍不住回头看你, 就是想讨姑姑一笑, 没想到姑姑竟然这样不解风情。”

    容珂被说完就被新安掐了一把:“胆子大了啊,连我的玩笑也敢开……”

    容珂笑着躲过, 其他几位公主县主含笑看这姑侄俩闹。新安是太子唯一的同胞妹妹, 从小就亲厚非常, 三皇子四皇子等人虽然也和太子一起长大, 但终究不是同母所生, 到底隔了一层。容珂是第三辈里头一个出生的, 不光皇帝把自己的长孙女宠的像个宝, 就连梁王、新安这些人也是头一回当长辈, 对容珂这个小孩子新奇的不得了, 等之后孙辈里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出生,他们虽然疼爱,但是和容珂却是没法比的。

    新安成亲已经八年,膝下已有一子,但是依然喜欢把容珂带在身边,连自己的儿子都比不上。容珂也丝毫不怕新安这个姑姑,甚至还敢开她的玩笑。看到这姑侄二人打闹,三公主虽然笑着,但心里多少生出些羡慕来。

    三公主已经嫁人,封号高密。她非嫡非长,平时里不得皇帝的宠爱,在宗室女中的地位仅是平平,丝毫不能和新安比。容珂说起来是她的晚辈,可是高密却不怎么敢在容珂面前拿架子,太子如今东宫稳固,显然是皇帝属意的继任帝王,过不了几年,容珂就会成为未来的新安公主,高密这个各方面都平平的姑母怎么敢和容珂硬碰硬。在这种场合下,高密公主只是温柔安静地坐在一边,不生事也不招惹视线,哪敢像新安和容珂这样肆意玩笑。

    高密公主心中落寞,新安公主的夫家势大,驸马在这种场合下还敢向新安示好,而她的夫婿却连上场资格都没有。似乎察觉到高密公主的失落,容文妍将手覆在高密的手背上,轻声问道:“阿姐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高密公主立刻收回心神,拿捏着分寸向容文妍笑了一下,既不过分疏远也不过分亲密:“我没事,刚刚只是走神,劳烦和静挂心了。”

    高密再不受宠也是皇帝的女儿,和容文妍这个前太子之女有着天然的鸿沟。可是谁让太后心疼自个的长子,爱屋及乌之下,对容文妍这对姐弟宠爱的没边。前朝是皇帝和太子说的算,但是后宫却没人能撼动太后的话语权,在太后的撑腰下,容文妍在宫中的声势丝毫不逊与新安这个正经的嫡长公主,甚至连容珂都要退避一二。毕竟,太后的面子谁敢不买?

    高密不敢得罪太后,但又不敢和容文妍走的太亲密,免得惹了皇帝和太子不快。她小心翼翼地把握着两者之间的平衡,宫里如她一般的人还有很多。太后摆明了要捧容文妍,皇后出于某些目的,也一个劲地抬举和静郡主,处处拿容文妍和容珂做比。许多人被夹在两宫之后和东宫的角力中左右不得,只能像高密公主一样,尽力不偏不倚,两不相帮。

    就如现在,高密公主既不敢甩脱容文妍的手,也不敢在新安和容珂面前露出亲近之色,只能打哈哈糊弄过去。好在新安和容珂对这些见多了,新安眼神都没偏,端着明艳的笑意把公主府的侍女叫过来,低声吩咐了两句。侍女再回来时,手上已端了一个托盘。

    新安当着所有人的面褪下手上的臂环,放到流苏四垂的托盘中,道:“今日突厥的贵客造访,我们也不好什么彩头都不放。这样吧,我起个头,用这个羊脂玉银臂环做彩,押驸马进的球最多。”

    新安这话一落,绣阁里立刻起哄声笑声一片。另一个作陪的县主已经成亲,说起来话来就随意了许多,她笑着调侃道:“公主和驸马感情真好,真是让我们这些人眼睛都羡慕红了!”

    此时风气随意,皇室里尤其开放,新安被众人调笑也不恼,等大家笑闹过后,新安催着其他人下注。在座的几个人虽说都是同族,但是私下里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一点都不简单。当时又有几个人押了自己的亲友,眼见参与的人越来越多,突然有人问道:“郡主怎么没有下注?”

    容珂原想着不表态,毕竟今日太子妃没来,她就是东宫的代表,厚此薄彼不太好看。然而终究还是避不过,容珂只能说:“那我就押三叔吧。”

    “哎!”新安公主不满了,“你押三郎有什么意思,这些人都是你的叔叔,你把彩头放他们身上多没意思。我见队里不是还有两个少年么,你要多和同龄人接触,老是待在长辈身边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容珂现在十二,场下的两个少年都是十七八的年龄,这个年龄差如此暧昧,显然是新安公主故意调戏侄女了。

    容珂果然恼了,抬头瞪了一眼新安,又从身上摘下一块玉,口齿清晰掷地有声地说道:“我押三叔。传话过去,让三叔一定赢了姑父,绝对要抢走姑父的风头。”

    新安公主这些长辈被容珂逗得哈哈大笑,女眷的笑声传到屏风外,皇帝听到后十分好奇:“怎么了,她们怎么笑成这样?”

    内侍凑上来,笑着对皇帝说:“公主和郡主正在下注呢,押这场谁进的球最多。新安殿下押了驸马,郡主拿了两块玉出来,让三殿下一定抢过驸马的风采。”

    虽然如今有两位郡主,但是在宫里人口中,他们唤容文妍时会称和静郡主,仅说郡主时,一般都默认是容珂。

    皇帝听了也觉得有意思,他问道:“现在她们都押了谁?”

    内侍说了几个名字,皇帝听着就笑了起来:“难得她们有这等兴致,朕也跟着掺和一把。翻来覆去都是三郎四郎,没意思,朕就押另两位新科进士好了。”说着,皇帝唤来内侍,道:“来人,把前些天南诏送来的两块玉珊瑚拿来,朕赌这两位少年英才才是全场进球最多之人。”

    对于皇帝而言,场下的不是他的儿子侄子就是他的女婿,偏向谁都不好,相比之下,他更愿意看好另两个新科进士,这才是他的骄傲,未来的国之栋梁。

    梁王带着诸多宗室子弟在场下做准备,他们正在商量战术,就看到两个内侍站在一旁,不住地朝他们这个方向看。

    梁王把这两人唤过来,问: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杂家奉公主之命前来,和大驸马说两句话。新安殿下和诸位殿下打赌,说驸马才是全场进球最多之人,公主还说,希望驸马不要让她丢了最喜欢的镯子。”

    旁边几个郎君立刻起哄,不同于含蓄的娘子们,男子在这种场合下表达心情就要直白的多,当时就有很多人过去锤大驸马的肩膀,萧景铎也笑了,他站在一边,看着大驸马明明得意却要装作平静地打发队友。

    没想到内侍话题一转,又说到了梁王:“三殿下,郡主也托我给您带话,说让您待会务必压过驸马的风头,决不可让驸马获胜。”

    这下大伙又大笑,梁王笑弯了腰,就连素来冷淡的齐王都忍俊不禁:“看来大姐又把这位逗恼了,这是过来找场子了。”

    梁王好容易笑得喘匀了气,他对着大驸马一抱拳,语带笑意地说道:“珂珂的话,我这个做三叔的怎么敢不满足,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得给她摘下来。既然如此,姐夫,对不住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跟着梁王笑,虽然这只是一个小插曲,但是他们心里的好胜之情都被勾了出来。他们虽说都是宗室子弟,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,但是出于男人的本能,他们还是希望自己的英姿能得到娘子们的关注,更别说此时为了他们而争吵起来的是皇族公主。萧景铎既好笑容珂斗气的举动,又好奇方才他们入场时,容珂她们在谈论些什么。

    他们本以为这就算完了,大驸马的父亲是开国功臣,现在是当朝宰相,他本人也娶了最受宠的新安公主,而梁王作为太子之下最得势的皇子,他们俩出风头再正常不过。可是来报信的内侍依然没有退场的意思,他陪梁王笑完,然后就看向萧景铎和白嘉逸二人:“这两位,就是今年的进士郎了吧?”

    萧景铎微微提起心,不知道发生了何事:“正是在下,不知公公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“不敢当。杂家是奉了圣人的旨意,前来恭贺两位进士。圣人也参加了公主们的赌局,并押了南诏珊瑚,赌两位进士进球最多。”

    萧景铎和白嘉逸顿时吃惊。萧景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居然这样看好他们,能在皇帝面前露脸,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。若是此番能让皇帝记住他的名字,那么五月的选官,甚至之后的仕途……

    萧景铎不需要想就已经做好了打算,他原本想着这次和突厥对抗的马球赛是几位皇子出风头的场合,他没必要太过突出,安安分分做好陪衬就够了。可是现在看来,他依然不能抢了皇子的风头,可是也没有必要,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了。

    听到内侍的话,不光萧景铎和白嘉逸,其他几个王爷郡王也惊讶了。他们朝萧景铎望来,眼中是毫不掩饰地探究和掂量。

    萧景铎在这些眼神中面容如常,毫不避让。等开场的哨声响起后,他翻身上马,身姿笔直地端坐在马背上,一手松松地握着缰绳,露出自信从容的气势来。

    场外的萧家众人一直关注着萧景铎,等看到萧景铎的这番姿态后,她们的情绪更加激动。

    “看,那是大兄!”

    萧玉丽几人没打过马球,说不出哪里不一样,但就是觉得,现在的萧景铎看起来和刚才完全不同。如果说方才的他还是一个谦逊内敛的新科进士,那么现在的他,就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气派来。

    哨声吹响,两方人马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出,突厥的人也不甘示弱,于是这场比赛没有过渡,直接就进入最激烈的阶段。

    这下外门人都能看出来,这场马球赛和方才的全然不同,水准根本不在同一条线上。突厥的实力果然不容小觑,这些突厥人个个骑术出众,是草原上有名的勇士,胳膊粗的都能跑马,打起马球来横冲直撞,嚣张至极。相比之下,宣朝这边就要纤细很多,这队全是清一色的皇子郡王,皇族本就是修长纤细的体型,和熊一样的突厥人站在一起更是对比强烈。可是即使体型上的差距这样巨大,宣朝的队伍也没有落了下乘,反而有一种独特的美感。皇族的美貌和善战在此刻展露无遗,这些人抢球胆大勇猛,传球飞速敏捷,击球时更是行云流水,耀眼非常。

    混在以貌美著称的皇族中,萧景铎本人也毫不逊色。虽然场上进球最多的是另几位皇子,可是却没人能忽略得了萧景铎。明眼人都能看出来,萧景铎有进球的实力,但他却没有这样做,而是主动替皇子传球,抢球之大胆,传球之敏捷,挥杆时线条之流畅,都耀眼的让人无法忽视。

    高台上的公主们早就抛却架子,挤到最前面观战。容珂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下,幸灾乐祸地对新安公主说:“姑姑,我要赢了。”

    新安看着场下那个一心辅助梁王的红衣少年,郁闷地不想说话。

    这场比赛可谓精彩至极,战势瞬息万变,观众连喝彩的时间都没有。萧家的几个娘子也不顾身份地挤在最前面,萧玉芒只觉自己眼睛都要忙不过来,她感慨地和旁边的闺秀说:“我之前曾看过许多马球赛,当时觉得极为精彩,然而今天我才知道,什么才是真正的马球。”

    听到萧玉芒这话的人都纷纷点头,今日她们才是真正开了眼界,皇室用亲身行动告诉世人,当年横扫天下的宣国公容家军,并不是浪得虚名。

    另一位闺秀艳羡地对萧玉芒说:“那个是你的兄长吧?真是羡慕。”

    到底羡慕什么闺秀并没有明说,是羡慕萧玉芒等人有这样一位出色又好看的兄长,还是羡慕萧家能和皇子走的这么近?

    萧玉芒也不关心这些,她只知道,因为萧景铎,她在贵女圈里大大长脸。现在全长安的姑娘都知道了,她有一个十七岁就中进士的兄长,能文能武,相貌一流,虽然冷淡自持,但在赛场上却无往不胜。

    不同于暗暗窃喜的萧玉芒、萧玉丽,程慧真现在的心情却糟糕透了,短短一场比赛,已经有好几拨夫人前来打探萧景铎的婚事了。

    虽然老夫人安慰程慧真,说定会给她作主,不会让别人抢了先,但是程慧真却很怀疑这话的真实性。

    老夫人虽说疼爱女儿,宠爱外孙女,可是萧景铎毕竟也是她的孙子。老夫人此人最势利不过,现在有了更好的孙媳妇选择,老夫人真的还会站在程慧真这个无权无势的外孙女身边吗?

    程慧真心中不痛快透了。身后,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:“表小姐,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程慧真回头,发现是自己新买回来的夏风。不知为何,夏风刚来不久,程慧真就对她却非常亲近和信任,正好此时程慧真心情不好,于是她一股脑地和夏风倾诉了起来。

    场外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,原来是梁王抢下了最后一球,赢得了这场国赛。

    观众如痴如狂,就连皇帝也免不了喜笑颜开:“小儿武艺生疏,让诸位见笑了。”

    宰相们笑得见牙不见眼,也凑上来恭贺:“圣人过谦,几位皇子郡王身份尊贵,武艺超群,这实乃我朝之幸。”

    突厥可汗知道这话是说给他听的,他脸色铁青,但也无话可说,谁让他们突厥最强的勇士连这些养尊处优的皇子都打不过呢。突厥可汗脸色不好,突厥的臣子见状连忙出来圆场:“贵国果然人才济济,令我等佩服,佩服!”

    皇帝龙心大悦,此行过了出宫的瘾,还给了突厥人一个下马威,可以说非常圆满。他总算想起宫里还有一场摆了半截的宫宴,于是道:“太后皇后估计已经在宫里等急了,我们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宰相们对此当然同意,随行的内侍立刻说道:“摆架回宫。”

    梁王等人刚赢了比赛,正是兴奋的时候。马球速度快、对抗激烈,无论比赛中还是比赛后,都能让男人热血沸腾。听到回宫的指令,梁王等人兴致高涨地应下,然后回过头和萧景铎说:“技术不错,改日我们再打一场。”

    萧景铎也出了一身汗,听到梁王的话后点头应下:“好。”

    就连齐王的眼睛也亮的出奇:“这场打的痛快,我好久没有这样畅快过了。我见你不断给三兄喂球,下次没有突厥人时不必顾忌这些,我们痛痛快快打一次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,萧景铎也知道自己的动作瞒不过其他人,或者说他从没想过瞒着。俗话说不打不相识,男子的友谊总是建立在战场上,经过这场比赛,萧景铎也对梁王齐王这两位皇子大为改观,他爽快地应下齐王的邀约。

    这几人兀自说得痛快,皇帝那边却已经要出发了。皇帝见郎君们久久不来,只能再派人来催:“殿下,该回宫了。若是几位王爷还没有尽兴,不妨回宫继续交谈,圣人说今日几位进士有功,特许诸位进士一同入宫。”

    这下好,路上还可以继续说话,梁王招呼众人上马:“行了行了,我们要一起回宫,路上还可以再说,先上马,别让圣人和宰相们久等。”

    于是,萧景铎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分到皇室马球队中,现在又被一同打包进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