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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3.孤注一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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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天渐暗,泡了约摸两个时辰, 卫辞脸色红润了不少, 只是还没什么力气, 依旧得要他托着,纳声朝病娇道:“你去后厢房问问, 看还要泡多久,眼看着天就要黑了。”

    病娇起身, 擦干手点了个头, 对着卫辞轻声道:“主子,我先走了, 您一定没事的,有掌印陪着您,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。”

    卫辞渐渐有了意识,朝她眨了眨眼, 抿嘴对她笑了笑,病娇估计被她吓得不轻, 陆渊应该没少呵斥她,她这一回闯的祸大了,连累了好多人为她操劳。

    病娇退出去, 她渐渐转头,天色暗淡看不大清楚他的脸, 良久才对着他嗫喏道: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他见她开口, 费了好大的力气, 头顶上的汗细细密密, 望着她半晌,终于嗤笑道:“你也知道服软?总是这样大大咧咧,你还没来得及听我解释,就一个人跑出去,你受苦,我心里又何尝好过。”

    她听见他的话,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,泪眼婆娑,心中有千言万语,可却一个字也道不出来。

    他瞧着她的模样,盈盈涕泪,像个半大的孩子,他知道她忍得艰辛,抬手替她擦去眼泪,心疼道:“我知道你受了苦,等你好了,我替你报仇,一样一样替你还回来!”

    她不知道那日遇见的都是些什么人,她在西街穿巷里走着,突然就被人捂住了鼻息,醒来就在燕王府了。只依稀听见那两人谈起宫里的事,之后就再也没意识了。

    歪头在他手心里蹭了蹭,神色眷恋:“你一直在这里么?”

    他嗯了一声,“你这样,我哪里能走开?”他拢住她的脖颈,缓缓道:“卫辞,等你好了,我带你走,好不好?”

    这句话,他想了好久才说出口,先前一直有顾虑,可自从发生了这样的事,他觉得一切都没有她重要,他也想好好的为自己活一次。

    卫辞一惊,挣动了下身子,原一直想让他带她走,可真到了这一步,她心里又不踏实,努力咽了下喉头,沙哑道:“你不要冲动,我不是好好的么。”

    牵起嘴角朝着他笑了笑,“我不是怕死,跟你走,这一辈子我求都求不来。”他是高高在上的东厂掌印,手上料理着多少人和事,这一段时间,他就算没说,她也猜出来,皇上在悄悄压制着东厂,他的日子哪里好过?

    “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,单不说别的,就福船上那二三百的番子,还有手底下的十大档头,跟着你出生入死多少年,还有病娇……那么多的人,怎能让他们跟着受牵连呢?我等你料理好,等安排妥当,我再跟你走好不好?”

    肩上那样多的担子,哪能说撂下就撂下,说到底是她带累了他,倘若就这样一走了之,宫里突然少了一个公主,连掌印也不见了,皇帝和太后岂会善罢甘休,她不想他受到一点伤害,她想好好的与他一辈子。

    他知道她心里所想,拉起她的手摩挲着,“趁着这次大病一场,就不带你回宫了,一切是是非非都由我来解决,你留在苏州等我,我回去上报皇帝,就说你有了隐疾,再把东厂、掌印都给孙启寿,等料理完一切,我就来找你。”

    事情冲上头脑,他也有冲动的时候,这样毫无章法的撂下一切和她亡命天涯,说是亡命天涯,可到底能有几天活命的日子?爱情来的时候,甜甜蜜蜜掉进旋涡里,可真到了大难临头的当口,他舍得带她去过那样的日子么?大郢的地头,到处都是东厂、锦衣卫的探子,捧着脑袋过日子,他们能走到哪里去?

    正想着,外头病娇掀帘儿进来,“刘神医说明儿再泡两个时辰就行了。”

    卫辞一怔,“什么刘神医?”

    陆渊想起来刘鸿沧,皱眉道:“ 听说是你的教书先生,你认识么?”

    “刘老头?他怎么上建安来了?”她记得刘鸿沧那会非要闹着离开,说是去找他失散多年的妻子,难不成他老婆在燕王府?

    他见她刘老头刘老头的叫,心里叹气,果然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,真不知到底是谁带坏了谁。

    卫辞挣扎着要起身,当着他的面羞赧道:“厂臣你先出去吧,我这会子使上劲了,有病娇在这儿就成了。”

    陆渊看见她扭捏的模样,不觉好笑,才刚半天也没想起来,这会子又后知后觉,不觉为时已晚么,他漾着眉梢,“那我撒手了,你掉进池子里可别来找我。”说着就要放手,卫辞只觉脚底一滑,连忙撼住他的胳膊,惊叫出声,“病娇救我!”

    见她扑棱的像个旱鸭子,他忍住笑,故意搭道:“要不臣提溜你起来?”

    她拉住他的胳膊稳住身形,忙卜冷登地摇头,心口咚咚地跳,擂鼓似的。病娇见状,忙上前扶住她,卫辞像是得了救星,刚才那会没知觉,现如今光溜溜的在他跟前,真觉得羞到地底下去了。

    他喜欢逗弄她,心情也觉得大好,她身子还虚弱着,怕她累着,就没再和她贫嘴,径直出了帐子。

    病娇见他走了,心里松了一口气,望见卫辞窘迫的模样,哀叹道:“主子,你到底去哪儿了?差点弄丢了小命,你是没瞧见昨儿个掌印的眼神,跟有把刀戳脊梁骨似的,我到现在还腿软呢。”一面说,一面扶她起来,替她穿衣袍。

    觉得身子轻盈不少,她朝着病娇,“是我带累了你,不过也幸好那日你没跟着我一块,否则咱俩可得一块死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时候了,您还有心情开玩笑,晌午那会,您病恹恹的躺在榻上,一动不动,可把我吓死了!以后再不能任性,有什么苦就都和我说,别一个人闷着。”

    她被病娇说的抬不起头,想起白日的事儿来,拉着她问:“对了,我是燕王救回来的,他能善罢甘休么?”

    “那么多人瞧着,就是想瞒也瞒不住。说来掌印对您真心,他那样的人儿,长虫过去都要蜕层皮,为了你却甘愿让人捏把柄,往后可别再说他心里没有你了,要我说,一百人里面也挑不出一个那样对您好的人。”

    她深深叹了一口气,“我知道他的心意,如今前头愈发艰难了,摊上燕王,能有什么好事儿。听说那两人是锦衣卫派来的,他这处境真真是寸步难行,却还是一口一个说要带我走。病娇,我觉得对不起他。”

    低身替她摆着马面裙,见她沮丧,以为戳到她心坎上,遂安慰道:“您也别自责了,朝堂上的腥风血雨,就是没有您,也有旁的由头,醉翁之意不在酒,那帮人是铁了心的要找麻烦。您别忧愁,再说了,掌印的手段,在太岁头上动土,哪个痴子望天塌,还想活着!”

    病娇安慰人倒是很有一套,黑的也能说成白的,她听了心里受用不少,突然想起来,漫不经心理着领口问她,“病娇,刚刚我这裙袄是你替我脱的么?”

    “不是,掌印替你脱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越发羞的没了脸,急吼吼冲道:“那你哪儿挺尸去了!”

    病娇急了眼,“你是没瞧见掌印那样儿,门旁的小杌子被他一脚踢得八丈远,碎的稀巴烂,我敢上前么!保不准等你醒来,我就撒手撂了西!再说了,”病娇故意贴脸朝她,纳罕道:“你们俩处了这么久,我就不相信在西园里,你们俩没坦诚?掌印又不是男人,最多两眼占了风,您能吃着什么亏!”

    “不许你这么说他!”

    卫辞最恨别人提他是太监这回事,那是他的伤处,谁都不许提。病娇见她来了劲儿,啧啧叹道:“真是吃的雀儿食,操的骆驼心,明摆着的事实还不让人说了,主子,您这心偏的过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乐意!”说着哼了一声,大步朝外走。

    病娇见她神气样,心道还真是神医神水,几个时辰前还病恹的睁不开眼皮,这会子就活蹦乱跳的呲哒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