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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唐远胃里火烧火燎, 身上也火烧火燎, 他干呕了几声, 就哇的吐了。

    虽然之前在卫生间自己扣嗓子眼吐过一回, 但后来又在酒吧那样的气氛里喝了很多, 也吃了很多,这一吐挺要命。

    被吐了一身的裴闻靳, “……”

    把少年放进车后座, 裴闻靳腾开手做的第一件事, 就是脱了满是呕吐物的大衣。

    他解开里面的西装扣子把西装敞开, 松了松衬衫领口, 目光在后座的少年身上游走, 眼底尽是深沉的情绪,在翻腾不止。

    不多时,裴闻靳又弯腰进去,把少年抱出来搬到副驾驶座上,给他系上安全带,指尖在他喝了酒染上一大片红晕的脸颊上面轻划了一下,低哑着嗓音喊,“少爷?”

    少年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真醉还是假醉,应该没人会比裴闻靳更清楚了,他是酒桌上的老混子, 三分醉装七分, 七分装十分, 向来如此。

    眼前的少爷是真醉了, 醉的不省人事。

    裴闻靳坐进车里,将空调打开,调了个合适的温度,等热度慢慢散开才把少年的脏外套脱掉,和他的大衣一起装进了袋子里丢到后座。

    逼仄的空间,一切声响都会显得清晰无比。

    裴闻靳的耳边就是少年的呼吸声,裹挟着一股子酒精的气味,刺激着他的神经末梢,让他束手无策。

    平时的从容沉着,处事不惊都在少年的呼吸声里成了泡影。

    裴闻靳伸过去一只手,按在少年的眼角,那里湿湿的,证明前一刻的确哭过,哭的很伤心,几乎不能自已。

    这一点无疑是裴闻靳最想要的,不是一场梦就好。

    裴闻靳又下车,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,拧开一瓶矿泉水送到少年嘴边让他漱口,费了番功夫。

    大概是嗓子里的辛辣浑浊味道冲淡,不那么刺得慌,少年蹙在一起的眉心舒展开了。

    第一个绿灯那里,裴闻靳侧身撩开少年额前的刘海,薄唇贴上他的额头,蹭了几下才离开。

    第二个绿灯那里,裴闻靳握住少年细白的手,包在自己湿||热的掌心里,不轻不重的|摩||挲|。

    第三个绿灯那里,裴闻靳用力抓了抓方向盘,指骨关节发白,他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的凑过去,在少年的嘴角亲了亲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这一路上,裴闻靳的心脏都很不舒服,带给他这种感觉的原因不是悲痛,而是喜悦,幸福,激动,没有一样是负面情绪。

    从来不曾体会过,所以他的心脏发出了承受不住的信号。

    车进山以后,裴闻靳的眉头就一直紧紧皱在一起,开了一段山路,他把车停在路旁,无法忍受的摸出药瓶到了两粒药到嘴里,就着唾沫咽了下去。

    少年嘴里发出难受的声音,手在半空胡乱抓着,裴闻靳把一条手臂伸过去,被他抓住了塞到怀里,宝贝似的抱着蹭了蹭,很可爱。

    裴闻靳看着少年青涩稚嫩的脸,他的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,“我的少爷,是不是别的谁在你身边,你都能这么毫无防备?”

    少年不会回复,他的呼吸不知道怎么就有点乱了,两只手抱着怀里的手臂,一会儿痴痴的笑,一会儿傻傻的笑。

    裴闻靳无奈的摇头,喝成这样还能做梦,而且看样子是美梦,不知道都梦见了谁。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

    少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,裹挟着细微的呜咽,似痛苦非痛苦,“裴闻靳……”

    裴闻靳的心脏猝然间加快了跳动的频率,那一下让他背上的汗都出来了,他后仰头靠着椅背,胸口大幅度起伏,薄唇拉成直线,鼻子里喷出湿热且粗重的气息。

    衣物下的每块肌|肉|都绷紧了起来,已然蓄势待发。

    车里的空调没有动过,却像是被老天爷偷偷调高了度数,周遭流动的空气变得燥热难耐,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疯。

    裴闻靳解开衬衫上面几颗扣子粗声喘气,他的喉头上下攒动,骨节分明的手指敲击在方向盘上,是异常焦躁的节奏。

    今天一天就出现了很多次。

    裴闻靳并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,显得自己很无力,这辈子他都不想再从第二个人身上体会到了,一次就够。

    时间分秒流逝,裴闻靳心里的那头野兽不知何时撞开了多道关卡,在最后一道关卡前发疯的咆哮,嘶吼,似是闻到了诱||人的味道,陷入了嗜血的癫狂状态。

    他弯腰把额头磕在方向盘上,磕了一会儿就抵着不动。

    过了一会儿,少年紊乱的呼吸渐渐变得悠长,陷入了沉睡中。

    裴闻靳艰涩的闭了闭眼睛,重新启动车子,朝着大宅方向驶去。

    铁门那里站着个人,是管家,早早在那候着了,车灯一打过来,他就立刻小跑着迎上去。

    “少爷怎么……”

    “仲叔,”裴闻靳下了车说,“少爷喝醉了。”

    管家看少年就穿着毛衣,外套不在身上,“吐了?”

    裴闻靳嗯道,“脏衣服在后座。”

    管家忙说,“裴秘书,你等等,我回去给少爷拿件衣服。”

    “这夜里温度低,少爷可不能冻着。”

    确定管家的身影走远了,这里又恰巧是监控拍不到的地方,裴闻靳才把少年柔||软的刘海顺了顺。

    一觉醒来,你还能记得多少?

    裴闻靳的手指沿着少年精致的轮廓线条移动,停在他微张的唇上,拿拇指的指腹流连的来回摩||挲了几遍。

    下一秒,裴闻靳就将拇指拿开,微凉的薄唇压上去,从浅||尝||辄||止|到长||驱||直||入,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。

    几分钟后,裴闻靳的鼻尖抵着少年,喉咙里发出沉且深重的喘息。

    ——不能留印子,很遗憾。

    没多久,管家就拿着外套过来了。

    裴闻靳侧身走到一边,将车门那里的位置腾给管家,看他给副驾驶座上的少年披上外套,拦腰抱了出来。

    管家平时有在健身,但毕竟上了年纪,抱着不是很轻松,他的气息明显不是很稳,“裴秘书,不进去坐坐?”

    裴闻靳说,“不了。”

    管家不强求,他赶紧抱着小少爷往家走。

    从大铁门到客厅的大门,路挺长的,管家一把老骨头都咯咯响。

    唐寅抖了抖报纸,“回来了?”

    管家哎了声。

    唐寅将儿子接到自己怀里,转眼就扔到了沙发上。

    被当成麻袋扔,唐远同学竟然照样没有反应。

    唐寅的眼色沉了沉,一掌拍在了桌子上,茶水震了震,溅出来一些,打湿了报纸。

    一家之主火气很大,佣人们都没敢上去收拾。

    厨娘对管家使眼色,哎呀,我这夜宵还做不做啊?

    管家用眼神回她两字,做屁。

    围绕在客厅里令人窒息的氛围被一声怒吼击破。

    “喝成死猪,被人卖了都不知道!”

    唐寅叉着腰在沙发前来回走动,“谁他妈让他出去喝酒的?”

    管家咳嗽一声,清清嗓子说,“是先生您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唐寅手指着桌上骂,青筋暴跳,“一个个的都杵着干什么?没看见水洒了?是要我过来请,还是怎么着?”

    这完全属于乱撒气。

    管家一个眼神过去,离他最近的佣人赶忙收拾了桌子离开。

    唐寅端起茶杯喝茶,烫了自己一嘴,又狼狈又愤怒,直接就把茶杯往桌上摔。

    中途想起来是老太太给买的,硬生生收回了力道。

    管家的嘴角抽搐,憋的很辛苦,一张老脸上的每个褶子都在用力,“先生,少爷今晚是头一回喝酒,难免没个数。”

    “这回他难受了,下回就知道酒精不是好东西,会长记性的。”

    唐寅的脸色依旧铁青,没一点儿缓和,“长记性?小兔崽子的字典里就没那三个字!”

    管家心说,那还不是遗传的。

    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,否则今晚所有人的睡觉时间起码要往后推迟两小时。

    管家嘴上说,“先生,您跟自己生气,气坏了身子,担心的还是少爷。”

    唐寅哼了声,鼻子都哼歪了,他盯着儿子的脸,不光盯,还用拇指跟食指捏住抬起来几分,在水晶灯底下一寸寸看。

    不知道在看什么,或者说是……想看出什么。

    旁边的管家被这一幕给整的有点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唐寅手上的力道加重,就把儿子的脸给捏变形,嘴巴也张开了。

    管家不知道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,他下意识上前,“先生,使不得。”

    唐寅打消了检查儿子牙口的念头,视线在他身上扫扫,若无其事的说,“去放水,我给他洗澡。”

    管家一脸受惊的表情,“您洗?”

    唐寅一记眼刀过去,“怎么,老子不能给儿子洗澡?这犯法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管家说,“少爷喝多了,指不定会有多闹腾。”

    唐寅面上的怒气稍稍凝了一下,儿子打小就喜欢玩水,小时候在澡盆里扑腾,半大不小的时候在泳池里扑腾,要是洗澡的时候闹,肯定没法收拾,起码他收拾不了,他沉吟几秒后改变了主意,“打盆水端到房间里去,我给他擦擦脸,等他醒了让他自己去洗。”

    话落,唐寅就抱起儿子上楼。

    另一边,裴闻靳将大宅甩远了,就找地儿把车停在山路旁,开门出去站在夜色里点燃一根烟抽了起来,身形孤冷。

    冬天的夜晚寒冷潮湿,头顶没有星光。

    裴闻靳半阖着眼皮一口接一口的抽烟,一缕缕的烟雾从他口鼻中喷出,被寒风吹散至四面八方。

    如果他没看错,那时候他抱着少年上车的时候,张杨就站在不远处。

    什么表情他没看清,今晚他真的大意了,犯了太过低级的错误,而且很有可能会亲手把少年送到最危险的局面上去,自己这段时间的隐忍也会跟着功亏一篑。

    好在他开车离开的时候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,就张杨一个。

    不幸中的万幸。

    张杨那孩子有点小聪明,也有点小把戏,虚荣心跟自尊心一样强,不难猜出他的心思。

    裴闻靳的眼里有意味不明的光芒在闪烁不定,透着深谙之色,又在瞬息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沉入眼底,他把半根烟扔到地上,皮鞋碾了碾,转过头看大宅的方向。

    看了很长时间,裴闻靳大力掐了掐眉心,回到车里以后,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。

    “董事长,明天上午十点的会议还照常进行?”

    “推到下午。”

    唐寅在那头说,“裴秘书,辛苦你把小远全须全尾的送回来,回去早点歇着吧。”

    第二次提起那四个字,全须全尾。

    这通电话是个试探。

    现在的情势似乎是出于种种因素考虑,局面很复杂,牵扯到的东西比较多,因此谁都没挑明,在那个临界点出现前只能试探,怀疑,今天你来一次,明天我来一次,有来有往。

    裴闻靳把手机放到一边,他长舒一口气,闭目休息了会儿就开车下山。

    .

    唐远醒来的时候是在房间里,自己的房间,他的第一反应是头疼。

    正当他脑子晕乎乎的时候,房门从外面打开了,伴随着熟悉的苍老声音,“少爷,您醒了啊,您等等,我去倒水。”

    管家很快就端着一杯水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唐远撑着床坐起来,觉得有点儿冷,他又缩回被窝里,“仲伯,几点了?”

    管家将掩了一小半的窗户关上,“凌晨三点多。”

    “我怎么这个点醒了啊。”唐远小声嘀咕完了问,“那什么,是舒然送我回来的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管家说,“是裴秘书。”

    “噗——”

    唐远嘴里的水喷了出去。

    还好他在最后关头把脑袋偏了几分,不然一口水全喷到床上,大半夜的还得换床单。

    唐远懵逼许久,“仲伯,我为什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?”

    管家把地板清理干净,“少爷喝醉了。”

    “哦对,我喝醉了。”唐远继续懵逼,几秒后就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,“那我有没有说什么?”

    这回换管家懵逼了,“这个不太清楚。”

    唐远不肯罢休,他站在床上,情绪挺激动,加上醉酒带来的一系列症状,导致他的太阳穴突突乱跳,“怎么不清楚呢?不是仲伯你照顾我的?”

    管家语出惊人,“是先生。”

    唐远傻眼,“啊?”

    他打了个冷战就快速坐回床上,拽了被子包住自己,“那我爸呢?”

    管家说,“先生等少爷睡了以后就出去了。”

    去哪儿不知道,主子不会跟下人交代自己的行程。

    反正堂堂唐氏掌舵人不会睡大街。

    唐远的眼珠子转了转,说,“那我给我爸打个电话。”

    管家把手机拿给他,“少爷,现在先生怕是已经睡了。”

    “仲伯,别忽悠我了,我爸可是日理万机啊,现在他要么在忙,要么正准备忙,绝对不会是在睡觉。”

    唐远语气笃定的说完就把电话拨过去,那头传来的是个女人的声音,他一愣,方琳?不会吧?他爸这是……找回去了?

    没等唐远咂摸通透,手机就换到了他爸手里,吼他的声音有点喘,“找死呢?”

    唐远老早就应付现在这种情况了,前几次他还脸红心跳,说话结巴,不是瞎按手机,就是手足无措的磕到哪儿,后来就淡定了。

    他爸都不要脸,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。

    “爸,我刚醒。”

    唐寅吼道:“就这屁话?”

    唐远躺在被窝里,一手枕着脑袋,装可怜的说,“我头疼着呢。”

    唐寅骂,“活该!”

    唐远可怜巴巴的说,“不能说点儿好话吗?”

    “妈的,你成心想弄死你爸是吧?”

    唐远听着他爸的呼哧呼哧喘气声,看来没什么异常,他放松很多,“爸,别发火啊,我就是打过来问问,我没吐的到处都是吧?”

    唐寅深吸一口气,“你在外头吐干净了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唐远的心思百转千回,“那我耍酒疯没?”

    唐寅不给面子男的嘲笑,“耍了,又哭又笑的,像个二百五。”

    “挂了挂了挂了!”

    唐远面朝天花板,呼吸有点儿乱,他爸的话顶多只能信三成,可他不知道那三成是哪些部分。

    都这么晚了,那个男人肯定睡了。

    “少爷?”

    唐远走着神呢,冷不丁的听到声音,他吓一大跳,卧槽,仲伯竟然还在床边站着,幸好我没自言自语乱说什么,不然就死翘翘了。

    “仲伯,我睡了啊。”

    管家应声退出房间,反手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唐远把床头灯关上,在黑暗中|啃||着食指关节,今天,不对,应该是昨天,昨天发生的事儿挺多。

    先是他爸写的信,然后是塞城湖别墅里的精灵,最后是他醉酒。

    这个十八岁生日估计会让他记一辈子。

    唐远就想不明白了,怎么会是那个男人送他回来的呢?

    当时舒然他们不都在酒吧里面吗?他完全可以跟他们三里面的其中一个回家睡一晚上,这事儿又不是没有过。

    再不济,家里的司机也可以来接他回去啊,他爸为什么要让那个男人去酒吧找他?

    唐远一下|咬||狠了,他嘶一声,抽了纸巾把食指关节那里渗出来的血丝擦掉,这一下就让他分了神,错过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亮光。

    没过一会,唐远就被瞌睡虫给拖跑了。

    早上唐远在床上打滚,从左滚到右,再从右滚到左,把自己滚昏了头,他就把枕头垫在下巴底下,趴在床上给那个男人打电话。

    电话响了几声就接通了,那边响着男人的声音,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磁性,“喂?”

    这么一个字就让唐远的耳朵发烫,浑身发||软,觉得自己没救了,他拿左脚蹭着右腿,“裴秘书,我没打扰到你睡觉吧?”

    裴闻靳掀开被子下床,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唐远用空着的那只手描摹着被单上的杨崽子图案,“我听仲伯说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,谢谢啊。”

    裴闻靳说,“少爷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我还吐了。”唐远问道,“那我是吐你身上了吗?”

    裴闻靳气不喘心不虚的扯淡,“不是,少爷吐地上了,自己衣服上弄到了一部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唐远不是很满意,吐身上能加深记忆,那个男人以后穿当晚的衣服就会想起他,吐地上就没那个效果了,他继续问,“我回来的路上说酒话没?”

    裴闻靳的呼吸停顿一秒,“少爷一点印象都没有?”

    唐远没听出男人的不对劲,他不好意思的笑着说,“嗯啊,没呢,我喝断片儿了,什么都不记得。”

    那头没了声音。

    唐远拿开手机看看,还在通话中呢,他莫名的有些紧张,“裴秘书?”

    裴闻靳的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波动,“少爷喝多了很安静,没说酒话。”

    唐远噢了声,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松口气,还是失望,一两分钟后他搞清楚了,是失望。

    没说酒话,全程很安静,那就是失去了百分之五十告白的几率。

    不是说,酒壮怂人胆嘛?

    唐远气恼的捶床,没喝酒的时候不争气,喝了酒还是不争气,唐远啊唐远,你敢不敢现在就对着电话那头的男人说“我喜欢你,不是过家家,是带颜色的那种喜欢”?

    敢不敢?

    不敢。

    唐远自我安慰,表白是件大事,还是面对着面比较好。

    尤其喜欢的人是个城府极深的家伙,不面对着面,那更难琢磨出对方是个什么心思。

    裴闻靳听到了响声,他心里有一个猜测,嘴唇动了动,嗓音里透着不易察觉的诱||哄|,“少爷,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唐远咬牙切齿的脱口而出,“捶床!”

    裴闻靳眉间的“川”慢慢展开,他笑了,很明朗的笑,很多年没这样笑过了,以至于他发觉以后,唇边的弧度都尴尬的僵了僵。

    唐远听得一清二楚,傻了。

    一整个上午,唐远都处于那个状态,他干什么都时不时乐呵一下,还从花瓶里拽了支花出来,对着垃圾篓一片一片掰,掰一片就咕哝一句,把佣人给吓的不轻。

    老太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,“孙儿,你这是怎么了?”

    唐远开始揪叶子,“没什么啊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说,“奶奶打电话把你爸叫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啊?”唐远连忙把老太太拉住,“千万别千万别,我爸忙着呢,还是不要打扰到他老人家了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把脸一板,“今儿周末,又不上班,有什么好忙的。”

    唐远嘿笑,“会友嘛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想起来个事儿,“你爸是一大早出去的,还是昨晚半夜下了山,一直就没回来?”

    “这没区别的撒。”唐远拍拍老太太枯瘦的手背,“奶奶,不说我爸了,再说他就要打喷嚏了,我给你削个苹果吧。”

    老太太看孙子一眼,跟小孩子一样的撒娇,“奶奶不想吃苹果,想看你跳舞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跳舞。”

    唐远压压腿拉拉筋,把四肢的关节全部一一打开以后,他跳起了最近跟学姐排练的《初恋》,就跳他那部分,省掉了几个大幅度的动作,怕踢到茶几,再在身上哪儿添个什么伤。

    老太太是个很地道的观众,不吵不闹,也不四处走动,就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的看。

    她心想,孙子身体里有艺术家的血,全是因为过世的儿媳遗传给他的。

    可惜儿媳命薄,不然现在一定是孙子最好的老师。

    快到中午的时候,张舒然过来了。

    唐远让厨娘给张舒然做他爱吃的蛤蛎炖蛋,张舒然在一旁看着,脸上挂的是很温柔的笑容,像春天和煦的风,暖洋洋的。

    张舒然过来的时候还拎了不少东西,都是给老太太买的,他也跟唐远一样喊她奶奶,从小就是。

    老太太也没说“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”这一类话,一个大院里的街坊四邻,知根知底的,关系好着呢,就不来那一套了,她满脸慈爱的摆摆手,“舒然啊,你跟小远上楼聊去吧,一会儿就该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好。”

    张舒然拉了下发呆的发小,“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“想昨晚的事情。”唐远边往楼梯方向走,边问,“舒然,昨晚你们三什么时候回去的啊?”

    张舒然落后两步看他露在领口外面的一截漂亮脖颈,“你走后我就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唐远扭头,“那阿列跟小朝呢?”

    “阿列跟小朝各带了个女孩去酒店了。”张舒然说,“就在你家今年上半年才收购的那家‘香橙’。”

    唐远啧啧,“他俩真是好兄弟,齐头并进。”

    他用肩膀碰一下张舒然,“你怎么没跟他们一道啊?”

    张舒然说,“我不太喜欢在外面。”

    “了解。”唐远给了他一个暧||昧的眼神,“确实还是家里有安全感。”

    张舒然忍俊不禁,“想什么呢,我就是觉得,只是单纯的解决生理需求,完全可以diy,找人太麻烦了,容易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
    唐远一个踉跄,好一个diy。

    人才,都是人才,他爸是,林大美人是,阿列是,小朝是,舒然也是,就他不是。

    唐远刚走到二楼,管家就追上来,叹口气说,“少爷,昨晚您的脏外套在裴秘书车上,我忘拿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他先是一愣,然后是一喜,好事儿啊。

    管家沉吟着说,“要不我明天去公司一趟?”

    唐远摇头,“不用不用,他洗干净了会给我打电话的。”

    一扭头见发小在看自己,唐远莫名的后背发凉,他面上眨着眼睛打趣儿,“舒然,你看我干嘛呢?”

    张舒然说,“你跟你爸的秘书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?”

    “有吗?”唐远说,“一直就这样啊。”

    他推着发小往楼上走,“走吧走吧,陪我打会儿电动,一个人打老没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张舒然若有所思的应声。

    上了三楼,张舒然问道,“小远,昨晚你还记得自己怎么离开酒吧的吗?”

    唐远推门进房间,“不记得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裴秘书背你出去的,我本来不放心的想跟过去看看,被小朝叫住了,”张舒然说,“等我出去的时候,你们已经走了。”

    唐远的脚步一顿,回头好奇的问,“舒然,我在酒吧里有说什么吗?”

    张舒然,“你说了。”

    唐远的心跳漏了一拍,他面上维持着好奇的表情,“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张舒然看着他黑亮的眼睛,“你说你难受。”

    唐远|舔|了|舔|嘴角,“那我有说自己为什么难受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张舒然轻叹,“我问你了,你不说。”

    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,语气倒是跟往常一样的温和,“小远,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?”

    唐远撇嘴,“还不是我爸,他给我写了封家书。”

    张舒然神色古怪,“家书?”

    “对啦,我爸手写的,看得我眼泪哗啦哗啦流。”

    “照这么说,你应该开心。”

    “开心是开心,可是我家就我一个,我爸对我的期望很高,在家书里面要求我十八岁以后怎么着怎么着,我压力大呗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嗯嗯!”

    唐远在心里悄悄的道歉,舒然,对不起啊,等我都准备好了,我就跟你坦白,不撒谎了。

    下午有张舒然在,唐远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,到了晚上他就频频走神,把手机抓的滚烫,自己一个短信没发,一个电话没打,那个男人也没给他发一个短信,打一个电话。

    唐远试图去回想昨晚的所有事情,但是他回想了很多次,都停留在他站到沙发上,手拿着瓶酒,跟着楼下的歌声|晃||动|身体的环节。

    之后就跟出故障了似的,全他妈的都是黑屏。

    唐远很难过,很愤怒,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。

    他烦躁的抓抓头,以后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,除了让自己遭罪,其他屁用没有。

    什么酒后吐真言,都是假的,假的!

    唐远怀揣着恼怒的情绪进入了梦乡,梦里全是小怪兽,长着那个男人的脸,他舍不得打一下,被吃的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第二天出了一个很奇怪的事情,堪称惊悚。

    唐远在食堂吃饭的时候,张杨找过来了,手里还拿着一瓶果汁,就是他常买的那种。

    当那瓶果汁被放到唐远面前的时候,他的头皮都快炸了,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张杨,哥们,几个意思啊?

    张杨总是抿着的嘴角向两侧划开,露出跟他的作风很不相符的闪眼笑容,“请你喝的。”

    “砰”

    一旁陈双喜手里的筷子掉在了餐盘里面,有几道视线投过来,他赶紧把头埋了下去,身子还在轻微颤抖。

    这窝囊样让看热闹的人顿时没了兴趣,转而继续看今年的校草跟唐家小少爷。

    唐远没在意周围人的关注,他眯眼打量张杨,手指指面前的果汁,“你请我喝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张杨将果汁推到唐远面前,更是把挺得笔直的腰杆弯了下去,拉长声音笑着说,“唐少,谢了啊。”

    态度看起来很真诚,挑不出一点儿毛病。

    唐远内心卧槽,面上不动声色,觉得这里面有名堂,他不疾不徐懒洋洋的说,“你莫名其妙的谢我干什么?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跟我道这个谢。”

    张杨直起腰看他,笑而不语。

    唐远瞧着张杨的背影,眼皮直跳,总有种不好的感觉,却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只是过了一个周末而已,天就变了?

    陈双喜小声说,“唐少,他心情好像很好。”

    唐远心想,不是好像,是真的好,两只眼睛看得真真的。

    陈双喜看看那瓶果汁,音量更小了些,小心谨慎的问,“这瓶子里面没有放别的东西吧?”

    唐远说,“应该没有。”

    陈双喜呼一口气,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唐远却说,“那才不好。”

    陈双喜不明所以。

    唐远胃口全无,他把餐盘往前一推,像是给陈双喜解释,又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,“里面不放别的东西才更可怕。”

    那就表示张杨是真的请他喝果汁,为了感谢他。

    张杨那瓶果汁害唐远一下午都心神不宁,放学以后他就让陈双喜把自己的书带回宿舍,他往学校后门那里走,准备打车去公司。

    今晚公司加班,唐远已经从林萧那儿知道了消息,未免夜长梦多,他决定就在那个男人的办公室里表白。

    要是被拒绝了……

    那就再试一次,唐远刚跟自己说完,就在马路对面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车。

    这么巧,心有灵犀?

    唐远脑子还没转过来弯,身体已经先一步不受控制的朝那个方向走去,隔着段距离,他望见张杨从车里下来了。

    张杨趴在车窗那里,不知道他说了什么,那个男人下了车绕到他面前,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。

    他笑的像个热恋期的小姑娘。

    唐远被张杨那样子给刺激到了,想也不想的就冲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