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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.不要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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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嗡嗡嗡,”手机响。

    陶思眠汗涔涔惊醒过来,按灭闹钟后,她呆呆盯着雪白的天花板,良久回不过神。

    仍旧是那个梦,仍旧是那口井,她站在井边,然后……

    八月正值暑热,窗外太阳晒得墙壁凌凌驳光,知了在梧桐上不知疲倦地噪鸣。

    这个午觉睡太久,陶思眠起床时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,她下楼到厨房,那块严格按照网友攻略烤制的蛋糕果然……焦了。

    陶思眠和烤箱里的小黑炭面面相觑,半响,她认命将对方送终垃圾桶,捞起提前买好的礼物转身出门。

    陶国康在院门口逗那只愚笨的八哥,听到响动,头也不回地吐槽:“人家意菱请你六点吃饭,你当真五点半才起,你和你弟成绩都好,自然不知道你许爷爷那么一大家子出意菱一个高材生多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交大确实好。”老爷子起身走过去。

    小姑娘正在换鞋,披头齐肩黑发,白T恤牛仔裤搭帆布鞋,小脸白净俏丽。

    老爷子给她整理衣摆:“出门注意安全,有事就给爷爷打电话,当然没事也可以打……”

    陶思眠仰面望着老爷子,忽然道:“我也考交大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喜欢交大?”老爷子反问。

    陶思眠没回答。

    两人沉默片刻。

    “七七,”陶老爷子唤了小名,渐渐肃了神色,“你下学期才高二,还有两年,可以慢慢想,”他语重心长道,“如果你愿意,爷爷希望你走远一点,外省行,出国也行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多大……”

    “交大排名靠前,离家也近,您已经七十了,眼看人生二分之一已经过去。”陶思眠道。

    陶老爷子:“有你这么说话的?”

    陶思眠柔柔地:“我想多陪陪您。”

    陶老爷子还想说什么,见小姑娘眼眉弯弯的乖样,他心尖一软,终究笑了,又立马板脸:“快走快走,说再好听都没用,十点前必须回来,”板完脸又后悔,“要不要让司机送送你?”

    “那要堵到明天。”陶思眠边走边挥手,笑音清亮。

    八哥学舌:“快走快走。”

    陶老爷子瞪眼斥:“笨鸟。”

    哪真舍得让她走远。

    陶老爷子叹气。

    八哥不明所以,抖抖羽毛,怂了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许意菱比陶思眠大两岁,两人是穿开裆裤长大的革命友谊。

    早在开学前,许意菱那张丝巾翩跹的旅游照便力压众多自拍跻身“十大新生女神”,报道时许首长红标车牌的吉普一进校,学长们更是搬了行李还约晚饭,许意菱一一回绝了。

    暮色给大学城泼了个嘈杂的烟火气滤镜,大摊小店前的学生络绎不绝,烤鱼铺却如躲猫般藏在偏僻的街尾。

    店不大,统共十来桌。

    陶思眠历经艰辛找到地方时,许低头族在刷手机,热腾腾的烤鱼正好端上来。

    “某人千里迢迢把我叫到这,要是不好吃就只能祝她开学愉快,喝水长胖,永A机场。”陶思眠把袋子扔许意菱跟前,用手提了提后背汗湿的衣面。

    “要换个人老娘早辱骂拉黑一条龙,”话虽这么说,许意菱却是把手机扔到一旁,用干净筷子扯下鱼肚上的第一块肉放小姑娘碗里,“试试。”

    陶思眠礼尚往来给她夹了星葱丁,气得许意菱虚踩她好几脚。

    小店味道不错,两人说说闹闹吃得满嘴酥辣,一盘鱼很快见了底。

    陶思眠去吧台拿饮料时,三个混混从外面进来。

    陶思眠拿了豆奶朝回走,便见为首那黄毛流里流气一把摸在许意菱屁股上。

    许意菱腾地吓起身:“你做什么!”

    “美女别紧张啊,”黄毛色眯眯去拉许意菱的手,“一个人不寂寞?拼个桌,吃个饭还能一起唱唱歌……哎哟这皮肤滑溜溜的。”

    这三个混混大概经常出没,其他桌客人要么赶紧吃,要么提前走,隔壁摊铺有个男生想录视频,被同伴使个眼色按住了。

    “你他妈住手!”许意菱左右闪躲朝墙退,另外两个混混侧身挡住她退路。

    黄毛“嘿嘿”笑着,步步逼近。

    许意菱尖声:“我报警了啊!”

    老板娘赶紧出来劝:“都是客人,都是客人,这边还有空桌没必要拼——”

    “我和我妹子说话你插鸡毛嘴!”黄毛厉声一喝,转而凑到许意菱脸前,故作轻声细语,“美女你报警不如抱哥哥我,看这辖区谁敢动老子。”

    眼看另外两混混擒住许意菱手腕,黄毛荡笑着要摸她胸——

    “什么情况啊这是。”

    一道温软的女音响起,许意菱蓦地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三个混混回头看见来人,眼里兴味登时更重。

    这也是个极品,约莫十四五岁,拎两瓶豆奶,一脸清纯水灵看着就带劲。

    周围人早已散远,黄毛松开许意菱,抓了抓刘海,好说好话的样子:“小妹妹我们想和你们姐妹交个朋友,你觉得怎样?”

    陶思眠想了想,小声道:“你头可以下来一点吗?”

    黄毛听这声音骨头都快酥了,只当她想给自己说什么,依言照做。

    陶思眠怯怯地:“可以再下来一点吗?”

    老板娘赔笑拉人:“大家各退一步算了行吗,两桌都我请,就当给我个面子——”

    黄毛一把搡开老板娘,又凑近小姑娘,“妹子你还有点意——”

    黄毛末字还没出口,陶思眠操起玻璃瓶反手冲他脑袋抡去!

    玻璃瓶应声碎地,黄毛脑子嗡嗡作响,他杵了几秒,猛地抹掉脸上豆奶:“日你妈臭娘们欠收拾。”

    三个混混握着不知哪里来的匕首一起扑上去,陶思眠徒手捞起折叠铁椅的锈腿。

    黄毛眼疾手快扯住铁椅另一头,陶思眠没动。

    老板娘心下一惊想去帮忙,许意菱反而趁隙退后拉住老板娘:“别。”

    另外两人没来得及出手,便见陶思眠与黄毛掣肘同把椅子的手腕轻闪两下,蓦地朝前一抵,这边黄毛吃痛,那边混混刀尖堪堪擦过陶思眠脸颊,陶思眠朝后仰身,电光火石间拧臂捣肘,突地匕首砸地,“哐当”一声!

    再一人不声不响绕到陶思眠后背,许意菱刚惊呼“七七”,便见一记扫堂腿抽身疾出,那人径直飞摔出去!

    陶思眠每个力道都着在巧点上,身手凶猛敏捷,三个混混的蛮力在鹰隼般的拳脚下不堪一击,劲风闪掠,桌上烤鱼架“砰哐”震脚,炭火余热伴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……

    老板娘见过很多次打架,可从没有一次是女孩子一挑三,打得压制又暴虐。

    嘶痛声在安静中放大,两个混混跌坐在地。

    陶思眠反剪住黄毛双臂,语气很淡:“道歉。”

    黄毛怒:“道你——”

    话音未完,脸被狠力钳在桌上。

    陶思眠睨着他,面上仍没太多表情:“左手还是右手——”

    旁边两个混混:“骚婊-子信不信老子找兄弟——”

    黄毛双手刹地反推过头,掌心直接被迫摁在未熄的炭火上。

    “啊”一声惨叫响起!

    陶思眠膝盖朝前一抵,混混前身撞到炭锅,炭火在离他瞳孔不到十厘米的位置跃动,热得好像下一秒就能燎到眼睛。

    “姑奶奶我错了,再也不敢……”混混双腿一软,求饶声近乎带上了哭腔。

    陶思眠置若罔闻,视线略过他手上烫伤,漫不经心地:“帮你们报了警,市局戒毒所,警察半小时后到。”

    “出来后要寻仇砸场子直接来找我,南一中,陶思眠。”

    三个混混听到“戒毒所”吓得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还有,”陶思眠缓缓俯身,“最好戒了毛手毛脚。”

    她嘴里好像还含着块糖,可语气没有丝毫甜意。她明明憋着火,唇边反而起了笑。初见时柔弱无害的模样早已不见,眸底是与年龄不符、极度克制的乖张狠戾。

    陶思眠半眯着眼与混混平视,抬手碰了一下他脸上的血痕,轻轻道:“下次,弄死你。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半小时后。

    三个混混被扣在角落,哆哆嗦嗦的。

    陶思眠安安静静坐在一旁,她已经洗了手、擦净脸、抓顺直发盖住后脑的板寸,牛仔裤脚重新朝上卷两折。

    在这期间,一个十来岁的正太不声不响拿了张创口贴过来,陶思眠这才看到自己手侧的蹭伤。

    老板娘介绍:“我儿子,叫姐姐。”

    小男孩不开口,陶思眠也没说话,从裤兜里摸出颗大白兔搁到小男孩头上。

    从陶思眠动手开始,许意菱就发觉她状态不对。

    这厢得了空,许意菱一边给她处理伤口,一边小心道:“陶老爷子说你睡了一下午,是不是又梦到……”

    陶思眠笑意停住,隔几秒,“嗯”得极轻。

    许意菱想说什么,见小姑娘脸色发白,只得轻缓地去揉她耳朵:“七七,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——”

    陶思眠回避地朝外看,红蓝警灯闪烁着停在了街边。

    几个警察匆匆进店:“谁涉毒?谁报的警?什么情况?有监控吗?”

    “没监控,”老板娘早已按灭墙顶红点,指道,“这三个人可能吸了。”

    陶思眠:“我报的警。”

    几个警察上去铐人,陶思眠被一个女警察拉到旁边问话。

    小姑娘大概受了惊,强撑淡定的声音时不时颤一下:“嗯,我是南一的,姐姐是交大新生……嗯,之前不认识他们,我们在吃饭,他们三个进来,嚷嚷辖区什么朋友,忽然就打起来了,好像是内讧,”陶思眠道,“我妈妈以前是记者,在金三角做过深访,我看他们像磕了药,就打了电话……他们听到了,要朝我动手,老板娘和隔壁的帮忙拉开……”

    三个混混听到“内讧”没来得及反驳,便见女警察又和陶思眠说了几句,手朝后一挥:“带走。”

    从始至终,陶思眠都在“嗯”、“是”,斯文明理的样子一看就是养在温室里的学霸娇女。

    三个混混被押着越过她时,她不小心瞥见血肉模糊的伤口,甚至还吓得轻嘶背过身。

    混混们目瞪口呆。

    烤鱼铺对面是交大学术楼,二楼阳台上,黎嘉洲唇角抽了两下,旋即敛好。

    旁边同学叫他,他抬腕看表,跟着进去了。

    虽然小姑娘出乎意料地动了手,虽然一场动作片加一场喜剧片对得起这长达五十七分钟的饭后透气,但他并不喜欢。

    换种说法,不管出于什么原因,任何以受伤为交换的肢体博弈都非常低级且莽撞,无法让人产生丁点好感。

    陶思眠走在路上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,回头时,身后只有交大阑珊的灯火,光晕微弱的下弦月堪堪勾在树梢上,一闪一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