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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.初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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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袁芃芃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, 出了火车站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纸袋。

    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梅花形的纯银胸针, 款式大方简洁,虽然素了点,但是真的很好看。

    重点是,纯银制品,这个时候没有门路是搞不到的,除非愿意出的钱多一点, 或者是家里本来就有。

    他们家当时被红卫兵抄了一遍,还有余货的话……基本上是不可能的, 除非他们家把东西藏在砖头里。

    所以……

    袁芃芃渐渐停下了脚步:这是,他用自己的工资自己买的, 自己挑的?

    “真是的, 买这么贵重的东西……”嘴上虽然这么说, 但她的嘴角却不知不觉扬了起来,“还怪好看的。”

    刘靖宇满身是汗地拎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家, 刘峰和徐向军正在下象棋。

    徐向军这两年在局里步步高升,他为人实诚,做事仔细,能力也强, 倒是让人心服口服。

    “爸, 徐叔。”刘靖宇都没来得及把东西放下,就先叫了人。

    他的老父亲头都不带抬的, 倒是徐向军看了他一眼:“哟, 小宇回来啦。强子在你房里等着你呢, 说是有事找你,神神秘秘的。”

    刘靖宇脚步不停,身体却转向了徐向军,以示尊敬:“哦,我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打开房门,徐强果真在他屋里。

    徐强小他一岁,但已经结婚了,跟小时候皮肤白白胖胖样子不一样,他现在变得黑黑壮壮,比一米八几的刘靖宇矮了半个头。

    “哎呦,你可回来了。”徐强快步迎向他,“我从你走的第二天就盼着你回来,可算是等到了。”

    刘靖宇不动声色地把装礼物的那个包放进衣柜的最底层:“你等我干什么?你又干什么好事了?弟妹又捶你了?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就不盼我点好呢?”徐强佯装捶了他一下,“我最近可靠谱了,忙着挣钱呢,没空干别的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刘靖宇整理衣柜的手顿了顿,“挣钱?挣什么钱?”

    徐强神神秘秘的,把嘴凑近了他的耳边:“大钱。”

    刘靖宇嫌弃地把他的头拨到了一边:“去去去,别在这里碍事。”

    徐强不敢绕圈子了:“哎哎哎,我是说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找到一条门道,就是弄一批自行车零件,咱们自己组装,然后再卖。”徐强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,“这里面,咱至少能赚四成,整个自行车的四成。”

    “你可拉倒吧,前几天我去北京,还听芃芃说起过呢,说这些事,现在最好不要沾,政策还没稳定呢,等过两年再弄也不迟……”

    “哎呀!撑死胆大的,饿死胆小的!”徐强不以为然,“这么大的利润,能没风险吗?过两年?等过两年,大家都有门路了,你就可劲儿哭吧!”

    刘靖宇只闷头整理行李,不说话。

    徐强见他这样,不由得灰心了:“也对,你光棍司令一个,又不和我一样,有一家老小要养。你不愿意冒险,也正常。但是哥们儿,我说真的,你在那厂子里干,就那么点死工资,就你那手艺,真的亏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是愿意跟我干,咱俩四六开都行,你六,我四。”

    他抬脚就走。

    刘靖宇抚摸着刚刚从背包内兜掏出来的手表,那是袁芃芃送给他的手表,叫住了他:“你等等。”

    徐强猛然回头,脸上是毫不参假的狂喜。

    “谁跟你说,我不干的?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!”徐强三步并作两步,紧挨着刘靖宇坐下,“你也不用辞职,就你那手艺、那速度,真的!咱们肯定能赚钱!”

    刘靖宇笑了笑,没说话。

    他确实有手艺,当初在小袁庄的时候,袁芃芃最爱往王老爷子身边靠;他呢?就愿意看廖老爷子鼓捣那些机器零件。

    那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好,没什么零件可以鼓捣,还是袁芃芃去废品回收站淘一点旧报纸的时候,会顺手给他们带一点。

    也不是什么贵重精密的零件,但他真的学到了很多,如果不是廖老爷子教给他的这些东西,他也不可能凭着初中没毕业的学历,还能进工厂当技术工人。

    崭新的手表静静躺在他的手上,刘靖宇爱惜地擦了擦。

    1979年7月,党中央、国务院根据广东、福建两省靠近港澳,侨胞众多,资源丰富,便于吸引外资,决定在这两省设经济特区。

    对外开放新格局,初步形成。

    一艘美国开往中国的船上,一个一身唐装、头发花白的老爷子,感慨万千地看着这一片无尽的海洋,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老爷子。”助手递上了一方刺绣手帕。

    “大明啊,”曹炳坤老爷子指着面前的这茫茫大海,感慨地说,“我上一次见这片海,还是三十多年前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个时候,我父亲觉得,国内实在是没有我们曹家发展的空间,求爷爷告奶奶,搭了不知隔了多少层的关系,送出去不知多少好东西,才把我送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我一直记得,那时候,大哥是最有天赋的,干什么什么赚钱,还是大赚。人家都说,你家的老大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!”

    “我当时不服气啊,当时年纪小,觉得我大哥肯定是运气,换了我,不比他差。我争着要出国,我觉得我要是能在我们曹家毫无根基的国外打下一片天来,肯定他们夸的就是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大哥疼我,说你想去就去吧,但人手你得带够了。就这样,把他花了老大心血培养出来的一批人,全给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父亲觉得我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,本来是要带家里三分之二的流动资金走的,但父亲不给,只肯给十分之一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跟他争,最后父亲不情不愿地给了我三分之一,还让我立下字据,说以后赚了,给本家二分之一;赔了,自负盈亏。”

    “大哥不同意,说不管怎样,小弟跟我是一家人,咱们共同承担。但我第一次赔钱,大哥二话不说,把他的私房钱都给了我,老爷子才没把我召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没过多久,我大哥就在战乱中死去了。我总觉得,他是替我死的。要不是我抢了出国的名额,他不用死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老爷子当时也劝,说他自己大把年纪了,就是死,也要死在这一片土地上。但大哥不一样,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,万一……万一真折了咋办?”

    “大哥说,我得守着这里,守着咱家的根。守着这里,小弟万一不成,还能有个家。”

    “当时年轻气盛,只觉得他们都不看好我,我偏要做出一番事业来,让他们看看!”

    “如今,我已经快六十岁了,还是孑然一身,该把东西还给我大哥的后人了……”

    曹老先生作为“膀大腰圆”的华侨,受到了最隆重的接待。

    “听说以前老先生家是晋地的?哎呦,我也是晋地出来的!”跟这些华侨,第一是要让他们看到咱们有投资的前景,第二……就是打乡情牌。

    所以,负责接待曹老先生的这些人,不是京城的,就是晋地的。

    “真的?”曹老先生果然有兴趣,“我家以前啊,是晋商里数得着的。不知现在,可还有我曹家的店?”

    “呃,这个……”主要负责人有些迟疑。

    他当然知道这位曹老先生是什么底细、什么来历,曹家确实一直对党很有好感,战争期间,给了我们很多帮助。

    但是,十年动乱,也不知道曹家得罪了哪里的小人,本来嫡支就只剩下一个腿瘸了的男丁,和一个早就嫁出去了的女儿,还非要把男丁弄到农场去。这出嫁了的女儿也病死了,可怎么跟人家说?

    没办法,这个是必须如实相告的事情,负责人一脸痛惜,略带忐忑地讲了这个事情。

    曹老先生眼里的光渐渐湮灭,笑容也渐渐凝固:“人……人都没了?”

    负责人低下了头:“唉。”

    “这怎么可能?我走的时候,大哥可是有三个子嗣的啊!我大侄儿,已经会跑会跳了啊!”曹老先生一下子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,“我不相信,不相信……”

    “世事无常,还请您节哀。”

    这时,一个陪同人员开口说道:“其实……令兄的小女儿有一个儿子,但是应该已经不算是您家的人了。”

    曹老先生的眼里却一下子迸发出了光芒:“人在哪里?”

    刘靖宇接私活已经接了一年了,一开始确实赚钱,但后来,从港市那边涌出一大批物美价廉的自行车,对他们的生意有些影响。

    其实这个只是小事,重点是,大批便宜的零件开始泛滥,组装自行车的人越来越多,他们没有太多的优势。

    刘靖宇脑子活,又自掏腰包去学了开车。他们有的开大车的,从港市拉东西回来,高价卖给内地的。

    但有的开大车的,他们不会拉到他们这边来。于是,刘靖宇就包车拉这一段路,再把东西卖给当地人。

    其实每一件的利润不多,因为他们这些开大车的也都互相认识,彼此之间也有一个心里价,没人为了多卖货而降低价格。不然,坏了规矩,他肯定就混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这样导致了两个后果,一个是市面上的东西价格还比较稳定,一个是,刘靖宇赚的钱其实也很有限。

    但这样总是比拿死工资好多了,至少,每年给芃芃的礼物,他能送的起一些,更高档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