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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悲歌击筑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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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归航,对云韩仙来说不啻为一场酷刑,在海岛上受的风寒被铁斗用药千方百计压了一阵,航程颠簸中,再也压不住了,病势汹汹而来,一下子就把她击垮。

    起程不到两天,因为连日晕船,没吃什么东西,云韩仙昏昏沉沉睡到一半,突然全身发热,铁斗好不容易将高热压下去,她开始持续低烧,除了喃喃地唤“阿天”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只能硬撑着灌点东西下去,经常昏睡不醒。

    此病太过棘手,铁斗出尽百宝,日夜琢磨,却始终不得要领,急得团团转。

    小懒不时灌入内力,好歹护住其心脉,她也不多说,睁着一双深幽幽的眼睛呆呆地瞧每个人,眸中仍有跳跃的火光,像个调皮的孩子。

    若不是她的脉象实实在在有了阳气将绝之兆,铁斗仍会以为,她的病,只是她运筹帷幄的一部分,一个小小的游戏。

    “又喝酒又吹风,你以为自己的是铁打的!还有你们,怎么看人的,不但不劝止,还一个二个起哄,怎么能由着她性子胡来!”所有事都赶到一起,王上急得坐卧不宁,自始至终看在她身边,从铁斗骂到小懒,最后连嗓子也哑了。

    不过,她的病并不是全无好处,生病的时候,她日益昭显的凌厉之气突然无影无踪,如同回到山中的时光,睁开眼就寻他,只管赖在他怀中哼哼唧唧,让他有种全然被依赖的感觉,无比幸福满足。

    她这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,乌余朝堂刚刚有了稳定秩序,只有她能镇住所有人,军队初具雏形,需要王上掌控全局,而乌余社会矛盾重重,稍有差池,就能酿成大祸。

    她也知道其中利害,略一清醒,便让小懒将国家大事小事一一交代清楚,从选拔人才到安顿流民,从召开朝会到兴修水利,事无巨细,让水长天咋舌不已。

    原来,水长天一直以为带好军队,开辟疆土就是自己的职责,虽知道所有事务皆是她在处理,却没想到她的工作如此繁重,敢情自己只是滩烂泥,她的辛苦全是浪费。

    他羞愧交加,再不敢掉以轻心,对所有人虚心求教,好在他颇有天分,很快就能独当一面。

    到了这个份上,铁斗疑心更重,也曾偷偷问过云韩仙,云韩仙并不作答,只是盯着他的眼睛,目光中笑意盈盈,在苍白的脸上无比惨然。

    铁斗长长叹息,凑近她的耳边柔声说了一句,“若真的救不回你,你要我们这些人怎么活?”

    云韩仙缓缓闭上眼睛,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,铁斗重重拜在她身边,郑重其事道:“王后,若救不了你,铁斗也不会独活!”

    门外,水长天怕惊到她,放轻了脚步走近,恰恰清清楚楚听到这一句,脑中一个激灵,拳头紧紧握起,愤然离开。

    走了两步,他突然微微一笑,回头推开房门,大步流星走到她的身边,紧紧地,紧紧地,将她拥在怀里,轻轻吻在她眼角。

    那是无人可以抢夺的姿态和决心,云韩仙静静看着他憔悴的面容,眸中光华闪耀。

    下了船正是半夜,水长天将她抱在怀中,纵马疾驰回到皇宫。林巧等人得到消息,几乎把全乌余的郎中都请到宫中,众人轮流诊过脉,齐聚墨玉宫研究,一直讨论到第二天日上三竿,当场昏倒两个老郎中,却始终没有得出什么有效方法,大家和铁斗采取的治疗手段一样,发散寒气,滋补身体。

    大家众口一词,王后身体底子太差,一定要好好将养,千万不能受寒受热或者动气,至于酒那是根本沾不得。知道她不是中毒或者其他大病,水长天总算放心些许,命人在她经常待的书房和寝宫铺上厚厚的地毯,亲自一寸寸检查过,一定要感受不到凉气才算满意。

    铁斗用重剂发过寒气之后,云韩仙的烧果然退了些,不过胃口奇差,一吃东西就吐,精神愈发萎靡,若不是铁斗用银针维持,小懒用内力维系,几乎整日没有清醒的时候,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。

    铁斗束手无策,恳请王上另请贤能,王上想起乐神医,派两名铁卫快马加鞭前去翡翠,无论任何代价定要请到神医。

    两名铁卫尚未走出棠棣,坏消息接踵而来,乐神医在翡翠宫中暴毙,而玉连真落井下石,以排查奸细为名命人封闭关口,若有人从乌余前来,无论是哪国百姓或者官员,杀无赦。

    继墨十三相助墨征南和乌余自治后,两国关系已陷入僵局,玉连真倾尽所有购得乌余的火器,将军队装备一新,终于不再伪装,用最冷酷的手段宣告了两国决裂。

    水长天听到报告,并没有多大震动,也立刻封闭关口,避免连累不知情的百姓,并派出一队水军把守河道,并召回铁卫,另秘密派往山南、桑黎等国寻求良医。

    听闻王后大病,来叩拜祈福的百姓川流不息,墨玉宫外嚎啕不断,水长天心如蚁噬,往各国广发求医令,若有能治得王后者,无论金钱美女,土地豪宅,任何条件都能满足。医者只要能来乌余,立刻送金一锭,往返皆由专人负责接送。

    此令一出,乌余的富庶和仁厚为天下所闻,在这战火纷飞的时代,乌余不啻为世外桃源,成了人人向往之地。

    医者暂且不说,各国的贤能之士乃至苦苦挣扎的百姓如何不心动,众人扶老携幼,纷纷赶赴乌余。水长天为确保王后的病早日得到医治,不惜重金在各地开辟茶马道,直通乌余。

    茶马道上自然有茶水食物和运输工具相候,一切都是免费,乌余再次向世人证明其实力和待客的真诚,天下为之轰动,茶马道上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,与战事频繁的北方成为鲜明对比,人心向背,一见便知。

    翡翠百姓无法直接过来,纷纷取道山南,山南王阴卫离并没有为难,派人保护茶马道不为盗匪所犯,山南国境大开,加上南越和桑黎,南方几个国家俨然与乌余合为一体,盘古大陆上的新生力量,正在战火纷飞中悄然凝聚。

    眼看云韩仙眸中的火花一天天消逝,水长天惊恐莫名,生怕她就此撒手人寰,寸步不敢离开。偏偏乌余大事小事不断,墨玉宫的寝宫辟成小小朝堂,大小朝臣将领穿梭来去,偏偏还一片静默,无人敢高声喧哗。水长天怎忍让爱人的一番心血白费,咬紧牙关勉力支撑,好在云韩仙已经规划全局,乌余军中有汪奴等人,朝堂上有钱阿小、吕初阳等人,宫中有林巧和众铁卫,一切虽然纷纷乱乱,倒也能顺利进行。

    事已至此,水长天分身乏术,终于认清现实,专注于乌余这摊,着手厘清吏治,发展军队,大力推行新政,鼓励农业生产,还专辟海事部,致力于天平大陆的各国发展友好关系。

    水长天再也没和别人提过增援墨征南一事,除了云韩仙身边的十个明卫暗卫,其他铁卫都派出做事,众人不约而同地装聋作哑,不在他面前提起战事。

    当乌余社会趋向稳定,水长天更以从未有过的热情亲自过问军队各项事宜,在磨练中俨然有了王者气度,举手投足间,成熟冷峻,威严顿显。

    就在水长天坐镇宫中,寝食不安之时,战局继续扩大,已到不可逆转的地步。墨征南稳步推进,一直打下长川,却在长川不远的蒙河受阻。

    齐墨山无力抵挡墨征南,白白葬送了北州和宿州几万兵马和无数百姓,自知罪孽深重,干脆奋力一搏,而玉连真连发圣旨,若让墨征南渡过蒙河,齐墨山与宿州所有将领当场问斩,诛九族。

    齐墨山实行坚壁清野策略,将宿州官道所有城池村镇变成死地,并且收集方圆百里的船只,渡过蒙河后全部凿沉,在蒙河边筑起双重防线。这时,惨烈的一幕在蒙河上演,齐墨山派出断后的一万兵马被铁军的先锋追上,正在两者缠斗之时,齐墨山痛下决心,派出好手将最后一批船只凿沉,生生断送了自己兵士的生命,背负千古骂名。

    骂名,齐墨山已不在乎。以二十万兵马的大军,竟能被墨征南的区区十万兵马打到如此狼狈,连失两州,使京城乃至全国陷入危险境地,齐墨山深深知道,自己的脑袋只是寄放在项上而已,皇上已经等不及要拿走了。

    在先锋营和翡翠军在蒙河激战之时,东西两路大军直逼墨征南,在长川完成包围,墨征南前有蒙河,后有追兵,命太子率军咬住北罕,派昆布将军全力相救,怎料燕国局势大乱,太子在昆布将军拥戴下登基,并由国师主持,举办隆重的登基大典,简直把前方征战的墨征南当成死物。

    墨征南的雷霆之怒尚未表现,燕国又传来坏消息,留守虎门关的昆仑将军不肯与太子等人同流合污,带兵愤然离开,由水长天亲自迎到乌余,封为骠骑将军,虎门关成了空城,之后被乌余军队悄然占领,燕国的大门就此被乌余人打开。

    然而,燕新皇并未将这支新生力量放在眼里,他与翡翠玉连真的计划里,乌余尚排在北罕之后,只要等收拾了北方各股力量,两个大国挥师难下,小小的乌余定会噩梦重演,在短短几日内再次亡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