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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九章 何其相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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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杜青一怔,也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。

    “你先出去吧。”陆泓琛吩咐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杜青躬身而出,掩上门叹了口气,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王爷这是……将骊山的事全给忘了?

    若一直记不起来,王妃娘娘岂不是下落成谜?

    那凶手是何人,自己又该去问谁?

    “杜副将……”身后传来雨瑞的声音。

    雨瑞是过来送早膳的,整整两日,杜青都日夜未眠、粒米未进,再这么熬下去,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该垮了。

    见他脸色有异,雨瑞连忙问:“王爷醒了吗?”

    杜青点了点头,雨瑞大喜,立刻便要叩门进去。

    “等等……”杜青却拦住了她,将她拉到一边,压低了嗓音,“王爷他什么都记不起了。”

    雨瑞一愣:“你是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王爷以为王妃娘娘还在府里,方才问我,今日王妃为何起得如此之早。”杜青继续说道。

    本以为只要王爷醒来,狩猎那日的事,便能水落石出,却不料王爷竟忘了个一干二净。

    雨瑞一时也没了主意:“那……那该如何是好?”

    杜青略一思忖:“还是先禀告太后娘娘,请御医来瞧瞧,看有无医治之法。”

    太后是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,皇帝心知她若晓得陆泓琛出事,定会急得不行,故而特地吩咐宫人隐瞒了下来,直到陆泓琛安然无恙地醒来,才亲口将一切告知了她。

    太后当即将皇帝责备了一通,几乎将所有御医全带了出来。

    众人来到七王府时,偌大的王府难得地显得有些拥挤。

    众御医很快就替陆泓琛瞧起了病、诊起了脉。

    出来时,一个个皆是摇头。

    “太后娘娘,王爷这是心病,心病还需心药医啊……”院使大人上前禀告道。

    心药无非是指秦雨缨这个七王妃,可如今整个骊山都已被翻遍了,秦雨缨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,太后一时也不知该去何处找她。

    “难得……就没有别的法子了?”她那叫一个心急如焚,连带着眼角的皱眉都深了几分。

    院使摇头:“以臣行医多年的所见所闻,这种‘病’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痊愈的,只能先吃些安神的药补补身子,这段日子,王爷不能太过操劳,也不宜再受刺激,否则怕是容易得失心疯。”

    失心疯?

    太后一阵焦灼,想了想,连忙吩咐四周的下人:“谁也不得将此事告诉琛儿,听见了没?”

    “是……”众人皆点头应声。

    雨瑞听得忍不住皱眉,王妃娘娘这么一个大活人凭空失踪了,王爷哪会瞧不出端倪?

    方才御医来时,王爷就已起了疑心,接下来又如何瞒得下去……

    太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,边思忖边道:“就说……七王妃去了辽城,要过段日子才能回京。”

    这是她能想出的唯一一个靠谱些的说法,若琛儿细问起来,便告诉他,他昨日忽然寒疾复发,秦雨缨心急如焚,此番去辽城是为了找一味药引,彻底除去他身上的病根……如此一来,一切便解释得通了。

    即便琛儿发觉自己失了一两日的记忆,也可以解释为是旧病复发才会如此。

    雨瑞心中若有所思,倒不是觉得这法子不行,而是想不通太后何必非要瞒着王爷。

    王爷如今并无大碍,可王妃娘娘还不见踪影……

    眼下,只有等王爷恢复记忆,才能知道王妃娘娘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,难道就因担心王爷得失心疯,便要置王妃娘娘的生死于不顾?

    这太后娘娘的心,未免也太狠了些!

    吩咐来吩咐去,太后仍是不甚放心,毕竟这七王府的下人忠心耿耿,保不齐会有故意告密的……

    “七王妃身边的丫鬟,是哪些人?”她目光在人群中一扫。

    众人未敢作声,视线却都偷偷投向了雨瑞与冬儿。

    “回太后娘娘的话,七王妃身旁有两名大丫鬟,一个叫冬儿,一个叫雨瑞。”有宫人禀告。

    冬儿和雨瑞,硬着头皮上前了几步。

    冬儿病未痊愈,由别的丫鬟搀扶着,与雨瑞一齐朝太后行起了跪礼。

    太后冷冷打量二人:“秦雨缨堂堂七王妃,竟抛头露面去骊山狩猎,简直不知妇德为何物,你们两个大丫鬟难辞其咎,今日便随哀家入宫,在宫中好好反省过错!”

    说着,又看向一旁的杜青:“还有你,身为副将,竟保护不了琛儿的周全,你这一身的武艺皆是白练的?”

    “属下罪该万死!”杜青跪地道。

    “小李子,带他去兵部,关押起来。”太后转目吩咐起了身后的太监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那小李子应声上前,叫人将杜青给带走了。

    冬儿心叫不妙。

    太后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瞒住王爷啊,那……那王妃可如何是好?

    她心中一急,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了,连忙上前求道:“太后娘娘仁德,还望太后娘娘开恩,容许奴婢将那日的事情告诉王爷……”

    怎料还未触及太后的衣角,就有一个太监将她踹开了:“放肆,你算什么东西,太后娘娘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?”

    冬儿身子本就虚弱,被他一脚踹翻在地,眼前一阵阵发起了黑。

    “把她带下去!”太后蹙眉吩咐。

    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太后,冬儿咬牙,气得不行。

    什么难辞其咎,什么反省过错?

    不过都是些场面话罢了!

    之前对王妃娘娘那般“疼爱”,三天两头派宫人往府里送什么人参燕窝,仿佛将王妃娘娘视如己出,而今王妃娘娘遇到莫大的难处,太后却这般不管不顾……

    简直虚伪得令人反胃!

    她算是看出来了,真正关心王妃娘娘的,从头至尾都只有王爷一人而已……

    冬儿心中恨极,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丫鬟,再怎么义愤填膺也是人微言轻,无法与高高在上的太后为敌。

    不行,不能就这么让老奸巨猾的太后得逞……

    无计可施之下,冬儿转目一瞧,见不远处那道半月门后头就是王爷的厢房。

    她将牙一咬,起身拼尽力气大喊:“王爷,王妃娘娘在骊山……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就被那太监飞起一脚踹得重重倒地,额角磕在一旁的花坛上,当即渗出血来。

    太后的脸色好不僵硬,一旁那太监察言观色地吩咐:“捂住这贱婢的嘴,狠狠地打!”

    立刻有两名宫人上前,一个抓住了冬儿,另一个则找来棍子行起了刑。

    一棍棍落下,冬儿疼得浑身冷汗直冒,牙关几乎咬破。

    见状,众人皆被吓得不轻。

    “娘娘饶命,冬儿重病未愈,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人命啊……”雨瑞看得眼泪都要下来了,跪地连声哀求。

    出人命?

    不过是个下人罢了,本就轻如草芥,别说打死一个,就是打死十个又何妨?

    只是……念及陆泓琛这个儿子此番又出了事,太后心中有所顾忌,不敢真闹出人命来。

    常言道福有福报恶有恶报,为了她的琛儿,她还是多多行善积德的好……

    打了十来棍,冬儿已是皮开肉绽,昏迷了过去。

    太后蹙了蹙眉:“停下吧。”

    宫人动作一顿,立刻收起了棍子。

    “你们几个,守在七王府里,不得让任何身份不明的人随意出入。”她再次吩咐。

    十来名锦衣卫应声上前,又四散而去,将七王府守了个严严实实。

    “若琛儿问起来,就说是哀家的吩咐。”太后接而道。

    那先前下令的太监,在旁接起了话,声音抑扬顿挫:“曾有得道高人断言,七王爷活不过今年,太后娘娘之所以叫锦衣卫留守在此,是担心七王爷出事,你们中若有人敢违背太后娘娘懿旨,在七王爷耳边胡说八道,太后娘娘定不轻饶!”

    说着,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那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冬儿。

    下人们噤若寒蝉,谁也不敢作声。

    太后亲自去了陆泓琛房中,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……

    “你身子需要静养,缨儿她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,要你务必在京城等她回来,这些你都忘了?”她道。

    陆泓琛的确是忘了。

    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犯病的,更不记得秦雨缨曾说过这样的话。

    那蛊虫不是已被取出了吗,为何他还会旧疾复发?

    太后早就料到他会心生疑虑:“蛊虫虽除,但你经脉中累积了不少寒毒,寒毒先前一直未曾发作,以至于你掉以轻心,没有好生保重身体,这次毒发才会如此来势汹汹……若非缨儿及时替你扎针,你怕是凶多吉少啊!”

    她说得忧心忡忡,仿佛确有其事。

    陆泓琛万万没想到,生母竟会在这种事上欺瞒自己。

    “那得道高人,不是早已算出,这二十岁的生辰会是你的劫数吗?如今生辰已过,你的命是缨儿从阎王爷手里抢来的,你可要倍加珍惜,莫要再什么事了……听哀家的话,这段日子待在府里不要出去,待缨儿取了药引回来,你再出门也不迟。”太后劝道。

    陆泓琛四肢疲软无力,头也痛疼欲裂,与发病的症状的确略有相似。

    可不知为何,他心中隐约涌起一丝古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仿佛……忘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。

    太后劝了足有一个时辰,嘴皮几乎磨破,才终于劝得他勉强打消了去辽城找秦雨缨的念头。

    见天色渐晚,她起驾回宫,七王府的一众下人跪地良久,起身之后皆是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,一句也不敢多言。

    枪打出头鸟的道理,谁都懂。

    那冬儿,就是前车之鉴……

    回宫途中,太后坐在马车里,深深叹了口气,揉了揉阵痛的眉心。

    她也知这样不甚妥当,可为了琛儿的安危,又不得不如此。

    秦雨缨不过是个儿媳罢了,琛儿才是她的亲生儿子,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……

    怪只怪那秦雨缨自己命薄如纸,没有福气与琛儿白头偕老。

    改日她定要亲自挑选一名乖巧懂事的大家闺秀,给琛儿好好冲冲喜……

    与此同时,陆泓琛下了床,在房中坐了片刻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北风太急,还是夜色来得太快……他心中的那丝古怪,如酒一般愈酿愈浓。

    推开房门来到前院,几名小厮正在院中扫地,见了他连忙行礼,那目光略显闪躲。

    “杜青呢?”陆泓琛举目四顾,不见这个副将的人影,不由发问。

    “回……回王爷的话,杜副将不是听您的吩咐,随王妃娘娘一同去辽城了吗?”一个下人结结巴巴地答。

    原来如此……

    陆泓琛一点也记不起来,可这的确像是他会吩咐的事。

    他伸手打了个响指,声音落下,却无暗卫如往常一般上前领命。

    “府中的暗卫呢?”他又问。

    “这个……这个奴才也不知。”那下人摇起了头。

    实则,一众暗卫仍在骊山找寻王妃娘娘的下落,短短数日怕是不会回府,即便回府,也定会被太后娘娘派来的锦衣卫拦下……

    难道,暗卫也全都去了辽城?

    陆泓琛心生疑惑,看了一眼微暗的天色,朝那几个小厮道:“夜里最是天寒地冻,这落叶明日再扫也不迟,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他素来体恤下人,几个小厮应声退下了,其中一人临走前眼珠转了转,拿起扫帚装作漫不经意地继续扫了几下,用落叶掩盖住了冬儿遭杖责时留下的那滩血迹……

    寒风吹过,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。

    没有秦雨缨在,这王府似乎空旷了许多。

    连带着,陆泓琛心也空荡起来。

    来到府门前,看了一眼那灯火繁华的永安街,他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那日与她逛夜市的场景……

    她的一颦一笑,仿佛仍近在眼前。

    陆泓琛凝神片刻,视线落入那灯火之下影影绰绰的黑暗中,始终不解自己心头的异样究竟是因何而起……

    正要转身去书房,忽而瞥见不远处一道纤瘦的人影,视线不由自主一顿。

    那是个一身浅紫衣裙的女子,侧脸与秦雨缨何其相似!

    女子在街头买了一串冰糖葫芦,张嘴吃得小心翼翼,一举一动秀气无比。

    吃了两口,似有所察觉,回眸望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