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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32|22.9.2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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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次,他停顿了更长时间,大概是不习惯她这种不礼貌,想必眉头会随之皱起,当然,也可能是他的同伴催促他:喂,泽居,你还有完没完?然后他向同伴扬手,笑一笑,说:有点小事,马上就来。

    心里乱糟糟的,靠在树上胡思乱想,生自己的气,气到想要大喊大叫。一会儿,他最后一条短信也终于过来:下次不许独自出现在这种地方了,也不许一个人深夜在外游荡,明白?

    她站在衡山路上的梧桐树下,想要笑,张了张口,却还是哭了出来。隐瞒了几年的心思,她的那些不欲为人所知的小心思,在今晚,终于在这一晚为他所察觉,□□裸的展现他面前,无可遁形,无处可逃,连块遮羞布都不剩。

    她搂着梧桐树,额头抵在树干上,哭得太伤心,便有好心路人驻足,问她是否需要帮助。她抽噎得厉害,上气几乎不接下气,连“不需要”都说不出。路人抽手帕纸给她,问她到底怎么了,她只是哭,却说不出话。很久之后,金秀拉的电话打来的时侯,也是响了五六七八声,她才抖着手接起来的。

    金秀拉在电话里伊哩哇啦地乱叫:“亲爱的,我们这里才开吃,要不要过来?现在来还来得及!”

    她胡乱抹着脸,黯哑着嗓子说:“嗯,不去啦,有点想你啦。”

    金秀拉身上汗毛倒立:“姐们,你中邪啦?不要紧吧?”听见她抽噎和擤鼻涕的声音,顿时吓了一跳,惊叫,“怎么声音也不对劲?是不是哭了!步散好了没有?赶紧给我回去!我这就回去找你!”

    她说:“嗯,这就回去。”

    安慰了她半天的路人犹犹豫豫的终于走开,她冲那人背影鞠躬,然后往地铁站一路跑去。

    金秀拉“唉系,唉系——”地叹气,问她:“好好的,怎么会哭?是不是失恋了?”

    她没承认,也没否认。

    “唉系——”一眨眼的工夫,金秀拉已经脑补出了一场狗血大戏,手里漏勺往锅里一甩,“这么伤心,不会是小钱甩了你吧?他妈的,他敢甩你?你等着,看我怎么收拾他!别哭别哭,我这就回家陪你去!”

    她一号线转二号线,再换公交车回到宿舍小区门口时,金秀拉啃着羊肉串,正坐在小摊子的太阳伞下等她,看见她,冲上来一把搂住,往她脸上看了看,说:“去你家敲门,你不在,就等在门口了……小乖乖,怎么哭成这样?失个恋,至于么,别哭了,姐姐失恋十几次,加起来也没你这么伤心,放心,姐会替你出这口气!”

    好巧不巧的,钱沐打电话来向她道晚安,她还没来得及说句话,手机马上被金秀拉抢去,钱沐一句“今天过得怎么样?学习还顺利吗?”还没说完,金秀拉就大喊大叫,破口骂起街起来:“去你妈的,敢惹我家五月生气?敢把我家五月惹哭?找死啊!缺德的家伙,你给我等着,我明天就派我哥们去会一会你!告诉你,我手里有你名片,你公司地址和电话我都知道,你跑不了!等着瞧,有你好看的,我叫你缺德!”

    夜里,五月躺在床上给钱沐道歉。钱沐小心问:“怎么哭了?是不是因为我这几天没去陪你?”

    五月断然否认:“怎么会,只是觉得最近压力有点大,有时候莫名其妙就想哭……不是因为你,别多想。”说完,心中既内疚又难过,为自己,为他。

    “可是你声音都完全变掉了,哭得很厉害?”

    “钱沐,我事情太多,自己的,家里的,都没有完全投入到和你的这一段感情当中,觉得很内疚很惭愧,所以想来想去,我们还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五月,”钱沐截断她的话,“下周末有没有空?有空的话,来我家吃顿饭吧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一惊之下,从床上坐了起来,“为什么这么突然……还是算了,我觉得我们不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这里每天都在做我爸妈的思想工作,现在已经说服他们见你。一起吃顿饭总没问题吧?”钱沐再次打断她,“还记得我前几天和你说过的那些话吗?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?”

    “我对你,对这一段感情都很有信心。记得吧?”

    “嗯,记得,可是吃饭有点不太方便……我周末有考试。”

    “考完我去接你。那就说定了,不要再胡思乱想了。明晚我去找你,见面详谈。”

    七月是这天深夜十一点多才回到家中的,她推门进房间的时候,见床头小台灯还亮着,五月脸上搭着块小毛巾,就问:“怎么到现在还没睡?发烧了?”过来把她脸上小毛巾拿开,摸了摸她额头,温度正常,见她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,忍不住就是一乐。

    五月幽幽叹一口气: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,还在担心你呢。”

    七月乜她一眼:“和男朋友吵架啦?遇到点事情就知道哭,懦弱,没用。”

    五月拉过被子蒙上头:“没用就没用,不关你的事,不许嘲笑我。”

    七月说:“当然不关我的事,懒得说你。”乒乒乓乓地收拾行李,刷牙洗澡去了。

    到十二点多,七月才收拾好上床睡觉,迷迷糊糊才要睡着,就被五月翻身的动静给惊醒,仔细听听,她似乎还在悄声叹气。七月忍不住说:“还在为男朋友那点破事烦恼?”

    五月吓一跳,忙问:“还没睡着?吵到你了?”

    七月忽然叹口气:“你和他其实并不合适,分了算了。”

    “半夜三更的,你说什么呀。我为什么和他不合适?”

    七月鼻子里嗤笑一声:“合适不合适,你自己心里没数?来了上海这么久,上海人的排外,没见识过也没听说过?你爸你妈你弟你奶那些人……瞒得了人家一时,瞒得了一世么?”

    “但我总不能因为他们就不恋爱结婚啊,我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样啊,我应该怎么办啊?”

    “怎么办,分手呀。嫁过去,准备一辈子看人冷脸、被人嫌弃、叫一辈子‘乡下媳妇’啊?当然,去人家做乡下媳妇的前提是你有那个本事结成婚,照你家的情况,能不能结成还难说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知道,我也想过放弃,可是我怕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了啊。”

    “那随你。”七月裹紧被子,不再出声。

    五月贴过去,和她头并头躺着,伸手推她的肩膀:“哎,七月,你说,我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才好啊?”

    七月说:“凉拌呗。”

    五月心里难过,又想流泪:“不理我拉倒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每个月给家里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以前是除去生活费以外的全部工资,现在是到手的一少半,三分之一多点……”

    “哟,钟家门都信佛吃素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他们还不知道我换工作涨工资了,到现在还以为我在上一家旅行社上班,如果知道我跳槽加薪,还会像以前一样,把钱全部要去,只给我留下生活费。不过我手里存下的这些,到明年也还是要拿出来给家润买房子……他们现在到处看房子,估计马上要买了。房子买了,却又没有能力去还贷款,家润还在读书,到头来还是指望我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嗯,加油,努力表现,争取明年能够多涨点工资好寄回去。不过,一份工作的收入怎么够?最好再去兼兼职,多赚点给他们,这样才能算孝顺女儿、你爸妈和你奶你弟才不会对你失望嘛。”

    五月拉被子擦眼泪,找纸巾擤鼻涕,鼻子不通气,呼哧呼哧的。

    七月说:“别呀,你可要保重身体啊,早点睡吧。你弟指望你赚钱买房子娶媳妇,你爸你妈你奶要靠你养老呢!”

    五月静静躺着,默默流泪,过一会儿,又贴过去,伸手搂住七月:“幸好还有你在。”

    七月不耐烦:“少肉麻了,我明天还要上班,快松开松开,别吵我睡觉!”

    五月不放手,脸贴到七月脊背上:“别总是说话像吵架呀,好好说话不行?”

    七月挣脱不开,无可奈何说:“烦。”

    五月临睡前,还是搂着七月不放,嘴里叹一口气:“唉,深夜的悲伤总是来得汹涌而猛烈。”

    原以为已经睡着了的七月忽然胸腔震动,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阿q!”过一会,又嘀咕,“这样傻不拉几的也好,否则迟早要得抑郁症。”

    十月八号,早上。有乌云,天说阴不阴,说晴不晴,小西风呼呼吹。

    五月早早起床准备做饭,七月睡在床上说:“我早上想吃鸡蛋灌饼。”

    五月找钥匙钱包准备下楼去买,七月说:“我上班时顺便买就行,不用特地下去了,等你拿到楼上,早就凉了,我要吃热的。”

    五月想了想,自言自语说:“我今天也吃鸡蛋灌饼算了,好久没吃外面的早点了。”因为不用做饭,时间多出很多来,给七月衣服准备好,看看天色还早,跑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。

    等七月起床,洗脸刷牙,化好妆,从洗手间里出来时,五月的回笼觉也已经睡好,正坐在被窝里揪一枝薄荷叶子,一边揪,嘴里一边念叨:“请假,不请假。请假,不请假……上班,不上班。上班,不上班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