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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90章 酒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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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亭子关上,一时之间,乱箭如雨,巴军死伤无数,纷纷后退。

    八公子巴远安、巴秀也在后面追来,听报楚军已经进了亭子关,关上射下来的羽箭,多如牛毛,巴军损失惨重,不得已下令撤军,离亭子关五六里下寨。

    红面虎樊云彤等人冲在最前面,俱带箭而还。樊云彤幸是轻伤左臂。

    巫城、木莽子两人,就像无头的苍蝇,跟在别人的屁股后来追了一趟,回营时,听说樊云彤先回来,且受伤了,急忙进帐问侯。

    二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,刚刚包扎好伤口的樊云彤先笑道:“四弟、五弟,你二人杀到女人衣裳下面去了吗?这时才回来。”

    巫城道:“道路不熟。”

    木莽子道:“杀得昏头昏脑,见到楚兵就追,迷了路。三哥,伤势如何?”

    樊云彤笑道:“不妨事,被蚂叶子锥了一下。下次记住,跟在我的身后,就不会迷路了。”

    木莽子笑道:“要是真跟在三哥身后,我们恐怕是也同样受伤了。”

    樊云彤道:“战场上,死伤难免。我这才是第二次受伤,且都是轻伤。大哥、二哥,何止一次两次受过伤。”

    木莽子点了点头,道: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樊云彤对木莽子笑道:“巴国武士没有几个不受伤的。男人无伤,女人不爱,四弟,你身上就如美人一样,除了肚脐眼,疤疤都没有一个,美人如何会爱?”有人笑。

    本是一句玩笑话,木莽子却感觉胸口泛起一点酸味儿,这似乎是樊云彤在向自己炫耀巴国第一美人瞫梦语对他的爱,虽然明白瞫梦语与樊云彤的事,已经成为过去。

    木莽子想了一瞬那美人,笑道:“也未必。”

    樊云彤并不知道木莽子的心思,大笑。

    大战了一日,十分困倦,他们用了食,各自歇息,着床便如死了一般,苦了站岗的人。

    第二日,巴军乘昨日之胜向亭子关发起数次强攻,凡是所有的攻关、攻城器械都用上了,双方死伤多人,未能攻破。

    第三,巴军再一次轮番进攻,死伤渐多,战果为零,中午便收了军。

    楚将养明这一次进攻巴国,顺风顺水,不料眼看就要成功了,却吃了“白虎阵”的大亏,损兵折将,一面向楚王上表谢罪,请求增兵,一面冷静下来,挂起免战牌,整顿军队,思考对策。

    当天下午,巴国主传令各部主将到临时行宫郁侯府中再次计议。

    巴主面有难色道:“楚军占据亭子关,如骨梗在喉,胸中插剑,不取不快。老虎阵尚未能全破楚军,且老虎阵只能吓他一次,再用效微,各位,还有何妙计?”

    郁侯道:“天意如此,我真无良方了,恳请各位出招,救我于倒悬。”庄庄重重施了一个礼。

    众人一时无语。‘

    同上将军巴秀道:“战场,终究是实力的较量,无论从国力,还是兵力,我国均处下风。我方的原本的优势,一是地利,二是擅长深山老林作战,二是武士不惧死。当然,楚国人也不是怕死鬼。如今,我失了两处关碍,地利尽失。若让楚军站稳脚跟,再难收回。

    “只要亭子关、石城在楚国人手中,就如虎视眈眈,随时可能失去郁城,若是迁延日久,正中养明步步为营之计。因此,当前之势,虽然有一次大胜,对我仍然极为不利。宜一鼓作气,先收复亭子关。”

    枳都老将巴任心想,两险关事关郁水各部,也事关八公子前程,都城江州等来支援的诸将,一则地形不熟,二则七爷子八条心,见巴秀先发话,便道:“孙子说:以正合,以奇胜。虽然亭子关是郁城最后之屏障,但我军数万,不能全放在一个亭子关。”

    众将点头。

    于是议定:由老将巴任、共氏部族公子共彪、江洲来的将军郑脍领本部走小路,与之前已在黔江(今阿蓬江)神龟峡阻击楚军的共氏部族首领共子、抱病参战的虎安山部族首领瞫伯,水陆两路偷袭石城(准确说是强攻石城,因为楚国人很容易料到),战斗的目标一是使亭子关的楚军主力担心两面受敌而自乱,二是切断筱关方向对亭子关楚军的增援。巴军主力则继续强攻亭子关。约定在五日之后,两处同时展开战斗,一举夺回石城、亭子关。

    分拨完毕,巴任、共彪、郑脍先去执行任务,留下来的将领们则继续讨论下一步收回亭子关的大战如何进行。

    郁侯道:“多谢众将为我郁水努力。我们疲倦,敌人也疲倦。当年吴国伐楚,吴兵少,楚兵众,伍子胥献三分疲楚之策:即兵分三路,轮流以一路扰袭楚军,楚军疲于奔命,最后楚都城被吴军攻破。

    “养明攻郁城不下,也是在想方设法,不如我们也只用部分兵力轮番袭扰楚军,让他日夜不得安宁。我却养足精神,确保四日后,石城、亭子关同时奏效。”

    巴国名将、江州虎贲军总头目巴橹道:“郁侯此言甚善。”

    数月前,世子巴东安对驻江州的军队进行了一些人事调整,提拔心眼不多的名将巴橹为巴国最强军队虎贲军的总头目,目的是挤掉前任,实际大权掌握在巴东安自己的手中,巴撸此次随君征战,心头有一点郁闷。

    鉴于枳都、丹涪水一带武士已苦战多日,借机抓紧休整,由新到未疲的江洲瞫宇、相单两位将军分别领兵去昼夜扰袭楚军。

    巴国主同时下令,各部须严防楚军偷袭。

    会议结束,郁侯终于放了一点心,道:“为谢各位前来解郁城之围,我备了酒宴,请用后再走。各军营中,皆已令人送去粮肉。”

    巴国主道:“一家人不说两家话,都是我大巴属地,不存在谢与不谢。既已准备,不可浪费。今日,寡人也正好为各位将军壮行!但是,今晚之后,两关一城不收复,任何人不得松懈,不准喝酒,以免误事!违令者斩!”

    郁侯又道:“牺牲已准备停当,请巫公主持祭祀大礼。”巫公,指巴国最大的巫师、虎安山公子梦龙名义上的师父,随巴主征战。

    虽然没有完全平静下来,但大规模战斗暂时没有,多数巴人处于无聊的休整期。

    方园数十平方里内,上万将士,牛屎不发马屎发。

    这日下午,一只肥大的野犬不晓事,误入虎安山瞫氏部族的一个军营中,被舟师营三个武士逮住,交给两人打理。

    那二人,一人是朴氏武士,混名叫“好吃五”,另一人来自若氏,混名叫“饥渴钻”,二人都是最喜欢弄吃食的。

    两人在军营后面的山林中,寻了一个隐蔽的地方,开始烤肉。

    犬肉快要烤熟,其味飘香。

    “好吃五”连声叹息。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道:“肉快熟了,你叹什么气啊?”

    “好吃五”道:“可惜,有好肉无好酒,要不然,就舒坦了,哎!”

    一名闻香而至的武士笑道:“君上下令,不收复两关,任何人不得饮酒,你叹什么气?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道:“我不相信,将军们前几日在郁侯府中,滴酒未沾。哪一次不是,只管我们这些下力的。”

    几个武士都道:“我也不信。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道:“要是同样有这么好的犬肉,不信他们不用来下酒。关键是,喝了酒,他们也不怕。”

    “好吃五”道:“兄弟这样说,有何道理?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道:“你没有听说过:听说礼不下庶人,刑不上大夫吗?大概意思是说大夫犯了罪不受罚。在军营中少有卿大夫,将军却可抓一大把,我想,如果有将军今日也来喝了酒,就算被发现了,也就无事了。”

    几人疑道:“有不有这个道理?”

    “好吃五”道:“在这个节骨眼上,几个大头目,你敢去请哪个来喝酒?我看哪个都不敢!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笑道:“公子、朴延沧、荼天尺、相真等人,肯定是不敢去请的了。可是,有一个才来的饿老痴(注:青庄),他与公子、活鬼,义结了兄弟,难道还会罚他?要是请他,他肯定来。前些日,我看到过他喝酒,那架式就晓得是海量。酒品看人品,我保管他会来。”“活鬼”,指舟师主将荼天尺。

    又一人道:“熟都不熟,谁去请他?”

    “正是不熟,才好去请他,就说弄到一条犬,小的们为他接风。”

    “好吃五”道:“说这些都是空灯,问题是,不准离开军营,哪里去弄到酒?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道:“我自有办法。有一次战事中,我与同伴从楚国人手中救过一人性命,他欠我多大个人情,打起火把想要还我情,他正好在枳都大军的军营中管酒,去借两瓮来便是。”

    几人商量好了,“饥渴钻”找个机会来请巫城。

    巫城听说有好吃的,欢喜不尽,自然不客气,背着木莽子等人,跟“饥渴钻”到了营帐后的一个隐藏的山凹凹里。

    巫城扫了一眼,看人数不多,包括自己只有六人,闻到犬肉香,大喜,口水快流出嘴角。

    坐在地上,见有酒,巫城惊道:“哪里弄来的酒?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道:“大侠放心,不是偷来的。”

    放心吃起肉来,巫城开始坚决不喝酒,几人刻意吹捧,正是一包对路的药,这小子不一时便飘到了半空,沾了一口酒,夸道:“这酒似乎比仙人醉还要巴适。”

    有人问道:“什么仙人醉?”

    巫城得意道:“天下美酒。”

    “饥渴钻”奉承道:“大侠果然非常之人!”

    一开始发,大家都不敢多喝,只小口小口在品,还是担心喝醉了,随着渐入佳境,早把军规抛之脑后。

    这六人,好久没喝到好酒,如苍蝇见了腐肉,喝个酒瓮朝天,全都烂醉。

    巫城本是酒仙,他却不知今日喝的这酒,是用于祭祀的酒,他更不知道,巴人用于战场祭祀的酒是最高品位的巴乡清,纯度和酒劲均超过平时所饮好大一截。

    巫城一尝,就知道是绝对的好酒,如黄牛见了尿桶,哪里自觉得住,再加连日来十分疲惫,居然也喝醉了。

    六人你歪我倒在山凹凹里呼呼大睡,不想,被巡山的武士逮个正着,不须分说,全数捆了。

    六人梦中醒来,后悔不迭。

    巡逻队追问酒的来源,几个人打死也不说。有一个队员细心,从酒瓮上发现是祭祀用的好酒,经过突击检查,抓出了私自“借”酒的那人。

    查明了酒的来源,巡逻队将六人提到同上将军巴秀处。

    巴秀正为战事发愁,心情本就十分糟糕,怒不可遏:“君上下了戒酒严令,几人不仅敢违令喝酒,还敢把祭祀用酒取来喝!难怪最近老吃败仗,原来是有人亵渎神灵!”

    巴秀不再多言,令将六人分别绑在大树上,斩首传营示众;管酒的那人,一同斩首。